沈時樂擡頭,誠實道:“其實我根本聽不懂。”
“……”
顧川陽也不知道自己突然解釋這麼多幹什麼。
像孔雀開屏。
“幫你補充藝術知識。”
沈時樂沒發現對方心底頗多的心理活動。
“那你還挺熱心。”
“……”
沈時樂晃晃悠悠地說:“你要早這麼和善,哪能有那麼多矛盾。”
顧川陽回擊道:“我請問,你當時很和善嗎?”
“額。”
好像也沒有。
顧川陽打量對方神情,慢慢開口:“而且,當初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沈時樂剛好翻開第一張。
不懷好意地看對方落入語言圈套,顧川陽微微勾起嘴角。
“不知道後來會喜歡你。”
沈時樂動作頓住,佯裝生氣地把本子舉起來。
“要是再說這種話,你信不信我把它扔你臉上。”
但是他的怒氣并不真實,沒有什麼威懾力。
顧川陽悶笑道:“信。”
沈時樂現在真的很心累。
對方表完白,就好像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沒臉沒皮的。
如今自己已經找不到和顧川陽相處的平衡點。
他本來是假裝發怒,想到這,就真沒了什麼心情。
“你這麼說話就搞得我像個人渣一樣。”沈時樂無語地歎了口氣,“算了,我不看了。”
明明知道對方喜歡自己,卻還不保持距離。
說着,沈時樂就要把畫本重新放回書桌一角。
顧川陽用手按住自己的本子:“别。我剛才說話沒過腦子,你就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就行。”
沈時樂沒動作。
顧川陽在心底冒出一絲懊惱。
自己為什麼非要多這一句嘴。
片刻後,沈時樂重新拿起畫本,翻開第一頁。
顧川陽松了口氣。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好。
明明知道沈時樂是直男卻還是表白,還利用友誼這層關系讓對方狠不下心疏遠自己。經常性的示弱和表達喜歡,使對方處于尴尬的處境。
但是顧川陽不知道怎麼改。
除了這些手段,他毫無辦法。
他的喜歡已經藏了很久了,一旦爆發,隻能像火山噴發一樣的噴湧而出。
第一次喜歡人,他不懂章法,不知技巧,隻會這樣橫沖直撞。
翻開。
素描本裡包羅萬象。
顧川陽會畫草木,會畫大海,會畫鮮花,會畫雲朵,會畫各種景和各種物。
沈時樂心裡也亂七八糟,都沒有心思欣賞眼前的畫作,就這麼一張一張翻過去。
要是換一個時間節點,他絕對不會變得這樣毛毛躁躁。
直到眼前出現一張以夜色為背景的紙飛機。
沈時樂猛地停住,認真地感受面前的作品。
他詫然間感受到了一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感。
“你把咱們當時研究性學習也畫上了?”
沈時樂以為對方當時對于這些集體娛樂活動是不屑一顧的。現在看來,不完全是這樣。
顧川陽點頭道:“對。”
沈時樂接着往後翻,後面很多場景他都很熟悉。
昏暗的充滿陰影的黃昏,山頂望見的點點燈火,還有一隻正在綻放的仙女棒。
沈時樂動作慢了下來,又翻回了紙飛機的那幅畫。
“你都會畫些什麼?”
“什麼都畫。”
可以是比較絢爛的景色——新生的朝陽、绯紅的雲霞、浪漫的落日。也可以是那些普通的景物——湖面上低飛的蜻蜓的翅膀,正含苞欲放的鮮花的花瓣,傍晚紙飛機劃過的弧線。
什麼都可以。
沈時樂扭頭看向對方。
“沒有任何标準?”
顧川陽不假思索道:“标準就是我喜歡。”
“這樣很酷。”沈時樂佩服地感歎道。
能憑借喜歡然後就随心所欲地去做,敢想敢幹。這種态度酷得沒邊了。
沈時樂把畫本合上,問了一個自己想問很久了的問題。
“你為什麼會喜歡畫畫?”
顧川陽陷入沉思。
“嗯?”沈時樂半天沒聽見對方說話。
顧川陽深思熟慮後才鄭重其事地開口。
“我從小就覺得很多事情都特别枯燥無味,但,畫畫的時候我可以感覺到我在開心。”
“它很大程度影響着我的情緒。在拿到畫筆的時候,我會感覺自己是活着的。我是可以躲避和逃離一切的。我在塑造我喜歡的東西。”
可以遠離所有人對自己的期望,遠離父母的争吵,遠離自己其實特别孤單的這一事實。
沈時樂怔住了。
雖然他知道顧川陽把藝術當做未來的夢想,但這是他首次直觀的體會到對方發自肺腑的熱愛。
他默默注視顧川陽,陷入沉思。
顧川陽察覺到對方的視線。
“怎麼了?”
沈時樂收回眼神:“沒怎麼。就是覺得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是,我甚至想學相關的專業。”
“你到時候會選藝術這方面的嗎?”
顧川陽低垂着眼:“不會吧。”
也僅僅是想。
原因顯而易見。
沈時樂問完之後,才發覺此話不妥,戳到對方家庭方面的痛處。
這種熱愛卻一直被不斷的打壓與否定,一定是特别失望和辛苦的吧。
“不管你最後選擇什麼。”他把素描本合上,真誠地祝願,“我都祝你以後能在藝術這方面發揮你的才能,實現你的理想。”
顧川陽眼帶笑意,溫聲感謝:“那就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