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小心觸碰到小可憐的悲慘童年,沈時樂後悔張開自己這張破嘴。
顧川陽還不斷加碼道:“請過家政。那人人品有點問題,不做飯,也不管我。餓着餓着就學會了。”
沈時樂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眼神中滿是不忍。
“你沒有跟你爸提這種情況嗎?”
“關系不是很好。小時候有點兒怕他,也不是很熟。沒敢說。”
水煮沸後,顧川陽小心撈出浸泡的豆腐放入鍋中。
鍋中湯汁翻滾,豆腐在其中上下起伏。
他加入鹽、生抽調味,接着撒入一小把花椒粉,輕輕晃動鍋子,讓豆腐均勻受熱。稍煮片刻,他再拿起水澱粉,沿着鍋邊緩緩倒入。
湯汁慢慢變得濃稠,豆腐裹上了一層透亮的芡汁。
顧川陽再次走到冰箱前,拿青菜。
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正好可以賣慘來赢得同情,無論是講懵懵懂懂時遇到的神經親戚,還是無法自我照顧時被迫長大,或者充滿委屈的轉校。
但是看見沈時樂的狀态之後,他一件也沒有主動說。
對方是真心會為自己難過的。
他不想這樣。
所以他調節氣氛,看上去蠻不在乎地問:“是不是突然感覺我很可憐?”
沈時樂實話實說:“有一點。”
“很早的事了,都……”記不太清楚。
“更覺得你很厲害。”
顧川陽手一抖,甚至差點放入緻死量的鹽。
他把鹽罐放回,語氣開始稍微認真。
“為什麼?”
沈時樂注視着他的眼睛:“你依舊成為了一個很好的人。如果是我,做不到你現在這樣。”
對視兩秒,顧川陽回神,重新開始盯鍋裡的菜。
“其實都沒什麼的。”
“……真的嗎?”沈時樂輕聲問道。
聽見這句話,顧川陽心髒一顫,心想,犯規了啊。
強裝堅強時,表面的平淡就像紙做的屏障,最怕的可能就是被再次關心。
“假的。”他歎口氣,平複情緒,“我讨厭死他們了。”
“那就罵他們。能吵的當面吵一架,不能的在背後跟我們偷偷罵。”
反正别氣着自己。
“盤子。”顧川陽伸手,“那我可開始罵了?”
沈時樂把東西遞過去。
“洗耳恭聽。”
“你知道我為什麼轉校嗎?”
沈時樂試探回答:“你父母吵架?”
“不是。”他直言真實原因,“有人喜歡我,被我爸知道了。”
“啊?”
沈時樂都懷疑自己聽到了假中文。
顧川陽很适合去說書,第二句才說重點。
“是個男生。”
原來是,等等,這也不對啊!
哪有因為“被人喜歡”轉校的啊?
難道……
“那人不會騷擾你吧?”
顧川陽沒憋住,笑出聲。
本來是非常不愉快的經曆,但對方天馬行空的猜測,反而讓他變得沒有那麼氣憤。
沈時樂眯眼,不樂意道:“笑什麼?我這是很合理的猜測,好嗎?”
“好。”他拿出兩雙筷子,“沒騷擾。我甚至都不知道。”
越來越撲朔迷離。
沈時樂接過一雙,用筷子尾部敲桌台。
“你講懸疑故事呢。快說,說清楚點。”
“那個男生寫日記,被舍友偷看。他舍友開始傳謠言。那個人轉校,老師把事情告訴了顧闫。顧闫覺得丢人,也讓我轉校。就這樣。”
不賣關子後講得特别快,三言兩語就說清。
沈時樂微睜瞳孔。
這都是些什麼人。
“那舍友憑什麼看别人隐私啊?還傳謠言。神經病吧?”
顧川陽攤手:“确實有病。忘了是什麼病了。”
“……”
從頭到尾太多槽點。
沈時樂繼續問:“你老師為什麼要把這種事告顧闫啊?”
受對方影響,他也開始不用尊稱了。
“顧闫給他錢,他彙報。”
“他添油加醋?”
“應該沒有。”
“這事兒就跟你完全沒有關系。純粹被牽連。”沈時樂夾起青菜,“怎麼會覺得丢人?”
“他不在乎到底有沒有關系,隻在乎有沒有造成不良影響。”
“比如?”
顧川陽嘲諷着說:“他兒子被同性戀喜歡,傳出去,就不好聽。”
意識到自己的性向時,顧川陽是很惶恐的。直到現在,他仍然怕被顧闫知曉。
顧闫在他面前用不加掩飾的話攻擊那個男生,他沉默不語,甚至生出了一種自虐感。
如果你知道我也是同性戀呢?
你會不會抓狂?
會不會發瘋?
顧川陽沒拍桌子叫闆,隻在心底惡意揣測。
“都是xx。”
沈時樂很少罵極具侮辱性的髒話,現在可謂是氣得不輕。
“對。”顧川陽跟着重複,“都是xx。”
狠罵出來,好像也更加釋然一些。
最初是難過與惱怒,到如今,他已經将負面情緒完全釋放。
轉校何嘗不是一種機遇。
遇見一群朋友。
也遇見值得喜歡的人。
*
為了備戰競賽,很多人午自習都轉移陣地到階梯教室,跟着指導教師一起,接着鞏固自己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