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室的老式擴音器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夕陽的光線裡漂浮着細小的塵埃,沈時樂站在蒙着灰的玻璃窗前。
他握着詩稿,音色清朗,話語流暢。
與此同時,老宅裡,顧川陽大步走着。為了躲開迎面的阿姨,他還差點兒撞翻玄關處的青瓷花瓶。
沈時樂回到教室。同一秒,車門在司機的控制下自動打開,顧川陽分秒不誤地趕快邁上去。
手術結束,醫生說顧老爺子暫時脫離危險。
至于之後的情況,那就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顧闫要求顧川陽多留下來照看幾日,他恰好也是這麼打算的。
不過兩個人的目的大相徑庭——顧闫是想着,如此一來一定會對自身的事業和境遇有利。而顧川陽就僅僅是為了孝順自己那為數不多的親人。
路燈的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細碎的光影。
沈時樂穿着校服,領着嶄新的競賽題回到座位。
此刻,深藍夜幕下醫院單人病房的燈牌在玻璃上折射出細碎光斑,進入病房,消毒水的氣味萦繞在顧川陽的鼻尖。
雖然兩個人相隔1023.8公裡,但溝通沒斷過。
白天,顧川陽知曉對方的忙碌,隻是偶爾發些照片,晴天的雲朵或者是雨後的彩虹。
沈時樂抽空看一眼,有時候已讀不回,有時候評價兩句。
夜深人靜,時間充足,兩人的交流也會變得輕松。
沈時樂會分享班級的有趣故事,或某道題目的難度。
顧川陽則是吐槽偏多。
明明離得更遠,他們之間的交流反而更多。
可能是經此,雙方更加清楚地發現了彼此的特殊性。
當沈時樂的目光随着計算出一道道題目而移動,顧川陽被人又纏着問東問西。
出醫院大門,他碰見不知道是姓王還是姓趙的叔叔,想無視後掉頭走人,卻又因為從小到大一直被灌輸的禮儀教育,被迫微笑面對。
三兩句交談,這人就以長輩作态來輕拍他的肩膀,看似很是苦口婆心。
顧川陽微微颔首,那臉上雖帶着禮貌的微笑,眼底卻藏着疏離。
更不必說轉身之後,那笑容瞬間如消散的霧氣般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厭煩。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打開微信,置頂有了紅點。
沈:【新發的物理題難度很大。】
他這才收起冷漠神情,用修長手指飛快打字。
顧川陽:【讓我看看。】
沈:【還沒做完。】
沈:【下了自習給你拍。】
顧川陽瞟眼屏幕最頂上的時間——确實還沒到休息時間。
顧川陽:【上自習玩手機?】
沈:【沒老師。】
看着對方理不直氣也壯的回複,他淺勾嘴角。
慢慢走着,他的雙臂自然地垂在身體兩側,手中的手機随着步伐輕輕晃動,與衣物接觸,發出摩擦聲。
顧川陽望着漆黑的夜空,稀疏的星星在夜幕中若隐若現
他突然覺得一切有得必有失。
沈時樂應該就是上天派來撫平其他人所帶來的傷害的。
反正對方還在教室,他想要做一件沖動的事。
“我好像有點想你。”
這句話發的是語音。
三分鐘之内消息可以撤回。
顧川陽甚至都不敢讓這條語音多存在一會兒。别說三分鐘,三十秒都沒有到,他就趕緊撤回了。
沈:【?】
顧川陽:【發錯了。】
他覺得對方沒時間聽,不太自然地撒謊着。
沈:【……】
沈:【我看到了。】
顧川陽:【你帶耳機了?】
沈:【……】
沈:【有個東西叫轉文字。】
現在沉默的變成了顧川陽。
馮疏寒突然幾聲咳嗽打破甯靜,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班級前兩天剛進行了座位調整。
大家默契地把沈時樂前面的位置空下來留給顧川陽。
而馮疏寒,在他左邊的左邊。
聽見動靜,沈時樂福至心靈,把手機順勢放好,拿出新的草稿本,假裝剛才是在找對象。
整個動作完成,他餘光往斜後方掃,果然有人站在後窗。
确定自己暫時沒被發現,沈時樂收回視線,重新将注意力投入到眼前的習題中。
他手中的筆在草稿紙上沙沙作響,直到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
原本比較安靜的教室瞬間變得輕松活潑起來。
同學們三兩成群地聚在一起,笑聲和讨論聲交織。
馮疏寒手中緊握着水杯,與相熟的夥伴挽着手臂,有說有笑地朝着飲水機的方向走去。
打完水,她一邊走着,一邊專注地擰着杯蓋。由于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動作,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放緩了幾分,恰巧路過沈時樂。
“謝了。”沈時樂淡淡地開口,語氣中帶着幾分随意。
馮疏寒先是微微一怔,目光停留,才反應過來。
“嗯?哦,小事。”她擡眼譴責道,“你現在可真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沈時樂神色自若。
“沒有吧。”
馮疏寒看着他這副坦然的模樣,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還沒有?你全身上下的違禁物品泛濫。”
沈時樂聳了聳肩,語氣輕松地辯解道:“就一部手機。”
馮疏寒伸手指了指他書包的一側:“還有個MP3。”
這确實是沈時樂忘了。
憑他的成績,即使是光明正大地使用,老師最多也就看一眼,以至于他早忘了這也是不允許攜帶的物品。
“你拿MP3來做什麼?聽歌?”馮疏寒目光帶着探究。
“練聽力用的。”
聽到這個回答,她一時語塞,心中暗自感慨。
或許這就是學霸與自己之間難以逾越的差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