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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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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離呼吸一滞,搖頭道:“怎會……”

“那就不要一口一個公子小人,”楚燎捂住自己的心口,“這裡會疼。”

越離注視他片刻,郁結之氣就這麼了無痕迹地逸去了。

“好。”

大軍駐紮在山腳下,說是山中也不盡然。

因楚燎的營帳在大後方,緊靠山根,此時大雪漸收,兩人皆披了厚厚的大氅,一前一後行在山路。

白冠覆頂的林木與腳下沙沙作響的雪渣,無形無狀的寒氣宛如一隻凍僵的手深入肺腑,呼吸都帶着冰淩淩的白霧。

玄色的身影觸手可及,楚燎快上幾步,與他并肩,悄悄牽住了他的衣角。

“還記得來魏的第一個冬天,也下了很大的雪,”越離口鼻中逸出白氣,面容恬淡,嘴角含笑,“我被凍得不願出門,你一醒來見了滿院的白,被阿三囫囵套上衣服就往外蹿去,直到堆了牆高的雪人方肯進屋。”

那些時日真是難捱,他舊病未愈又添新寒,每日但凡出門的時候,必痛徹心扉暗自打氣一番,才肯離了炭盆。

南方不曾下過這樣紛揚的大雪,往往凍極了飄灑一點動靜,雞未鳴人未醒已化作雪水,不願現了真容。

他新奇了三五回,也就隻剩怨冷恨寒的心思,但楚燎見了雪總是很高興,他知越離怕冷,也不央他,要麼拉上阿三陪他,要麼就去魏明面前現眼。

偶爾越離在屋中悶久了,撐開窗闆透氣,窗框外攏着楚燎冬瓜似的身影,背着身拿着小鏟忙個不停。

自己的窗台上則排了一溜的小雪人,懷裡還插着竹筷。

“越離!”楚燎回頭見他在打量那排小人,連摔帶蹦地撲騰過去,與他隔着窗興奮道:“你猜這是誰?”

越離心想總不能是我吧,他有些嫌棄那圓圓胖胖如出一轍的小人們,垂頭望着楚燎眯眼笑道:“想必都是公子。”

“先生大錯!”楚燎終于也考他一回,很是得意,通紅的手掌揮舞過窗台,“這些都是先生!”

他孜孜不倦地為越離講解着,不打哈欠也不這癢那痛了,“這是在屋中講學的先生,這是在檐下聽雨的先生,這是在下棋的先生,這是卧病在床的先生,這是外出晚歸的先生!你看,他們手裡都拿着竹簡,是不是很像你?”

越離打量着那些圓頭圓腦的小人們,興許他還畫了表情,但除了兩個窟窿眼什麼也看不出來,楚燎凍僵的手撐在窗台上,兩條腿閑不住似的晃個不停,笑彎了眼問他:“是不是很像?”

“是,像極了,公子。”越離無奈妥協,捏着鼻子答應了。

他拉起楚燎的手,被凍得一激靈,嘶着氣搓了搓,往裡面呵着熱氣,“快進來暖暖,當心涼着了。”

楚燎欲拿手冰他的脖子,想了想還是踮起腳捧住他的臉,越離果然被他凍得愣怔起來。

“哈哈哈,先生也有呆頭鵝的時候!”楚燎欣賞完他的傻樣,又怕他生氣勒令自己今日背完國史,手撐在窗台上探進身子,越離往後一退,窗牍便在他面前“啪”地合上。

回過神來的越離啞然失笑,揉了揉臉搖搖頭回到桌前,随他去了。

嚴冬裡花草凋零萬籁俱寂,兩人無言走了片刻,越離偏離山路,拍了拍他的手,“在此處等我。”

楚燎嘴上應着,亦步亦趨地守在他身後。

不遠處有幾顆黑皮矮樹,在灰褐的林木間很有些華貴的氣度。

越離上前觀察了一會兒,此時天光大亮,隻能看出它們色澤奕奕……不過是古書而作,真假難辨,自己倒較真起來了。

楚燎見他擡手折斷幾根枝丫,此樹長在斜坡上,他略略下行幾步,手扶在另一邊的樹幹上,仰頭看着越離認真的神色。

方才還大起大落欲生欲死,現在他隻覺得能這般陪在他身邊,就很好。

何必争那一時的意氣,他們還有那麼多光陰可度。

越離手裡攥了一小把烏黑油亮的枝丫,轉身往路上走去。

他挑挑揀揀,選了一根最像樣的,徒手磨了磨,示意楚燎蹲下些。

楚燎依言在他身前弓下腰,随意挽起的發間簪了烏木,越離悠悠的聲音傳來:“山中有一種黑色紋理的樹木,形如構樹,光耀四華,名為迷榖。”

他拍了拍楚燎的肩膀,楚燎直起身,他拂去楚燎肩上的落雪,“把這種樹開的花結的枝佩戴在身上,就不會迷路了。”

“今後不論你去哪兒,都能找到出路。”

越離滿頭雪色蒼蒼,楚燎的手伸到一半,調轉方向執起他的兩隻手往裡呵熱氣。

你看,他總是願意哄着我的。

他想說“有你在,我不會迷路”,可這話中盡顯依賴無能之意,如今他已不願再說。

回到帳中,景歲果然尋了張寬大的獸皮與枕被來。

三人寒暄片刻,外頭天陰雪急,看不出天色,景歲也就打着哈欠告辭了。

兩人稍作洗漱,楚燎又尋了一床棉絮來,将床上收拾停當,把獸皮鋪在地上,先一步脫衣入被。

越離解衣旋踵,和席地而眠裹在被中的楚燎面面相觑,楚燎眨了眨眼,先發制人道:“阿兄不會還要說些什麼公子小人的錐心話,來搶我的暖被吧?”

越離:“……”

他如何不知這是楚燎顧忌着他這破爛身子,騰出位來尊老呢。

“不會,世鳴有心了。”他自然無可推辭,挑了燈芯,帳中暗下,将他的身形鍍上一道暗邊。

那道身影款款朝床邊步去,取下肩頭外衫搭在床頭,床尾早已燒好炭盆,他解開發簪散下長發,撥弄兩下未免壓到,把身子鑽進被中……楚燎面色痛苦地埋臉入被,嗚咽着抽了口氣。

炭盆把冷床暖過,越離阖眼喟歎,這一日的疲乏都在此刻現了形,洪水猛獸般撲上他的神智。

楚燎不知何時已側過身子,枕着左手,目光流連在他看不真切的顔色上,目不轉睛。

“世鳴。”床上的人輕聲喚道。

楚燎“嗯”了一聲,“我在。”

越離努力撕開眼皮,看着發黑的帳頂,歉聲道:“覆水難收,今日之語是我僭越,世事如何,豈由人言,是我失言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秋收之時,太甜或太酸的果子會率先墜地,“啪嗒”一聲濺起滿地的汁水。

一顆心酸脹到極緻,連細水流長的甜回味起來,也苦得泛酸,沒個死期。

既不敢奢望甜,也不願舍棄苦。

不上不下的楚燎在手臂上蹭了蹭,仍舊睜着一隻眼看他。

我不要你道歉。

“好,我明白。”

覆水難收,你進退有度,那我呢?

“天色不早了,阿兄莫要踢被。”

我就是想着了,念着了,放不下了。

楚燎深深吐出一口氣,五髒六腑都扯着疼。

他逼自己閉上眼:“阿兄,睡吧。”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來慢慢計較。

越離偏頭看了看地上的人,已安然閉目睡去。

他莞爾一笑,拉過棉絮蓋住下巴,“睡吧,世鳴,阿兄在這裡,不會再夢魇了。”

好容易閉眼的楚燎長睫一顫,把另一隻眼睛也遮了起來。

帳外風嘯雪吟,帳内殘芯燃夜。

一盞相思,兩處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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