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他做的面,也是這幅模樣。
程鹭尋颔首悶笑,落在董糯身上的目光沒挪開過。
小姑娘睫毛又長又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酸嘢蘿蔔被咬碎,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一個沒忍住,他擡手戳了下。
鼓動的腮幫倏然停住,董糯扭頭看過來。
對視了幾秒。
董糯呆呆地低頭,重新夾起一塊鮮甜脆爽蘿蔔。
又轉過頭,再次與他的視線撞上。
程鹭尋坐直了上身,明目張膽地盯着她,沒有半點要收斂的意思。
模樣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麼。
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董糯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了什麼面醬,疑惑地問:
“你老盯着我幹什麼。”
“發現你吃面總是很急,地邊攤比我做的還好吃?”
“你嘗一下呗,那裡有一碗沒動過的,我這碗有口水,不能像那天晚上一樣喂你了。
“……誰要你喂了。”
夜風仿佛把程鹭尋的嗓音吹的有些不自然,他仰着脖子,環視老舊居民樓裡的萬家燈火。
悠揚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程鹭尋話鋒一轉,問了個納悶許久的問題:
“為什麼住這裡。”
“你覺得髒亂差?其實治安還可以啦,離我公司蠻近的。”
董糯畢業以後一直在這裡租房,結婚時,程鹭尋買在她名下的别墅大屋位于市中心,五百平米,一個人住孩怕。
“讓李助理給你重新購置一處?”
程鹭尋随手丢了一包紙巾過來。
董糯正好吃飽了,接過紙巾,擦了擦油滋滋的小嘴,說道:
“不用,離九月也沒多久了,開學就搬到學校。我名下已經有大别墅,爸媽也給我囤了老家的房子,真不缺。我隻想住宿舍過集體生活……當然啦,程爺爺要求搬去老宅,其實也是集體生活,但朝夕相處每天見到我,怕你心煩。”
“一般。”
“嗯?”
程鹭尋:“一般程度的煩。”
董糯:“……”
誰又不是呢。
很快,對面來了一對兒小情侶拼桌,隻點一份面,先是互相喂來喂去,然後又各自咬住面條的兩端,兩張嘴吸溜着一根面條,“吧唧”一聲親到了一起。
羨煞周圍許多單身狗。
董糯猝不及防地吃一頓狗糧,飽了,抓起包包趕緊要走。
可還沒跑出小攤,馬上想起另一份打包的蟹黃面還在桌上,董糯猛地回頭,duang地一下,和程鹭尋輕輕撞到了一起。
幸好身高差距大,不然差點親了。
瞧見程鹭尋手裡已幫她拎着打包好的蟹黃面,董糯支支吾吾道謝,轉過身繼續走在前頭。
她白天上班畫了淡妝,紙巾剛擦過嘴,面醬和口紅早已不剩,嬌唇是天然的水潤。
方才一瞬間的撞擊,她正好撞到了他襯衫的前襟。
程鹭尋緩緩走在後面,無聲的低笑從胸腔淺淺蔓延。
花式吃面的小情侶,遠比不上她的花樣多。
呵,親在胸口……
夜幕降臨,華燈璀璨。
街上車水馬龍,小攤小販,嘈雜不絕于耳,滿滿都是人間煙火氣。
沿着夜市一路走回去,遇到賣寵物貓的,董糯會吹起口哨逗兩聲;遇到賣接吻魚的,董糯則加快步伐視而不見。
出了夜市,進到小區院子。
經過路邊的一輛豪車,程鹭尋駐足拉住把手,車門開了又關,他從車裡取出個什麼東西。
兩人繼續走,中間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影子被路燈在地面上拖出狹長的兩道,随着他們的走動,位置不斷變換,偶有重疊。
“喏。”
程鹭尋動作悠閑,不緊不慢地擡手遞過來。
董糯停下腳步,回頭看去,捏着文件袋的手就這麼出現在她視野裡。
男人白皙如玉質的長指在昏黃燈光下,有種涼涼的冷感。
隻見那普通如常的文件袋捏在他左手,處處透露着低調的精緻。
董糯的右手動了動。
忽地,想起他先才說過的話“給你重新購置一處”,董糯倏地把手收了回去,并有沒興趣買房子。
“你留着吧,不用給我。”
“那我扔了。”
程鹭尋總是這般冷淡清寒,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面的緣故,董糯沒被他冷到,整個人暖烘烘的。
頓了頓,她鬼使神差地接過來。
這位塑料老公,下達的不會是離婚協議書吧。
文件袋是那種很平常的順豐快遞紙袋,仔細看的話,能發現上面還沒有拆封。紙袋從正面到反面都是棗紅色,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準備拆開時,董糯的心情有那麼一點點微妙的忐忑。
紙袋解開,徐徐而出的通知書閃了一下燙金的光亮。
随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絢爛的紫,精妙的紙雕展開來,紫荊花簇擁着白玉門躍然紙上,立體式文書正中間,赫然寫着——
董糯同學:
祝賀你錄取我校法學院碩士研究生。
……
清大校徽的logo典雅壯麗,在月光下折射出煜煜生輝的光芒。
怔怔凝視手中真得不能再真的錄取通知書,董糯的鼻腔酸澀,一股熱氣驟然湧上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