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去了一封信給青書,感謝青書的幫助,随後便沉默了半個月并未從山中往外送信。
寄到城外的田莊中的信箋已經有了回音,方蓮姑姑正在尋找宮中的故友。
山門前的綠苔吞一寸石階,仿佛綠色的山林要吞沒了元善觀一般。
冬意的院子裡傳來一陣陣的咳嗽,濃濃的藥味漂浮在院子裡,好像冬意自己也被藥液腌制得入了味。
冬意已經纏綿病榻許久,越發覺得自己手邊的一切都如此陌生,隻有偶爾握住自己的手,才覺得自己是真正活在這世上的。
心裡的寒意一陣勝似一陣,吐出來的氣也是發涼的,冬意看着窗紗上搖曳的樹影,心裡歎了一口氣。
有時候,冬意自己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不然怎麼會突然來到這個地方,一呆就是一年,已經經曆了四季,冬意卻覺得自己宛如新生一般無知無覺,一草一木都顯得奇特而陌生。偶爾,冬意咬着口腔内壁的肉,提醒自己,千萬不要發瘋。
隻是無望的等待,像是漂流在海上,等着風浪襲擊的人。
如今,皇帝四處搜捕着搶走鳳尾草的人,而自己卻始終不得寸進,冬意心中不免焦急。
而就是在冬意病中神思不屬的時候,月下來人輕叩房門,冬意咬咬牙,把心裡的瘋狂咽下去,披上外衫開了門,卻沒想到,門外正是半年不見的清微。
冬意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先請清微進門,再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清微。
二人這才坐在桌前小叙一番。
“師傅已經解決了手上的事情嗎?”
清微點點頭,喝了一口茶,等放下茶杯時,杯口上沾着血迹。
“師傅受傷了?我去找大夫。”
冬意心中冒出一個驚悚的想法,怕清微隻是回來見自己最後一面,甚至已經想到了給清微哭喪的場景,必然是淚眼朦胧,悲痛難忍。
清微本想拉住自己的弟子,卻沒想到冬意跑的這樣快,轉眼已經到了門口。
“回來,我沒事。”
冬意這才坐回清微旁邊。
“師傅沒事就好。”
冬意長出一口氣,順手将茶壺遞給清微,眼中明明白白是“倒杯茶來”的意思。
清微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手一抖,已經給倒出半杯茶。
“近來,你不好過吧。”
冬意沒有說話,心裡忽然疲憊至極。
在短短一年之内,冬意不得不手染鮮血,數次冒險,但卻好像還在籠子裡,怎麼也出不去。
就算自己一步一步達成了算計,也似乎沒有什麼意義。
清微一看冬意的模樣,便知道冬意這一年必然如同遊魂一般,見到不利于自己的,就恐吓摧毀,見到生死,就漠然利用,然而見到溫情,卻是靈魂也在抽搐,然而終歸不得還陽就是了。
比如現在,清微知道,但凡自己出手撫摸冬意的頭頂,她恨不得躲個七尺遠。
清微歎了口氣,“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冬意聽了,隻覺得身上如同蟻走,隻是很不自在。
“我知道,但也快不知道了。”
“聽清楚,冬意,你不用明白自己是尚書府小姐,還是謹妃,或者說是幽魂。你看得見,感受到自己,你就是自己,用姓名來明确是一個方法,用劍來照見自己的心,同樣是一個方法。”
清微讓冬意取出自己的劍。
冬意明白,不是霁雲,而是自己的劍,從殺戮之中得到的那把劍。
清微看着劍柄上的青花玉環,心裡咯噔一下。
“冬意啊,這把劍,你從哪裡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