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必須得說嗎?”
“說。”
“我殺了一個要殺我的人,從他手裡搶來的。”
清微“哎呀”一聲,擡頭看着天花闆,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冬意修煉僅僅一年,這把劍也在冬意手上一年,也就是說,冬意以凡人之軀殺了一個修仙者。
恐怕,早在沒有修煉的時候,冬意體内就有靈力和魔氣了。
這樣的情況,往往是上界的仙人被下放到凡間曆練才會有的。
清微摸了摸下巴,心中不定是福是禍。但總歸,冬意是自己的徒兒,不能不管就是了。
清微于是觀察一番,又将這把劍還給了冬意。
“是把好劍。但是,作為劍修,沒有立足之地的時候,劍就是你的落點。劍心即是人劍合一,恰恰是将劍作為自己的歸屬。無論是什麼情形,不拘是手中有劍,還是心中有劍,劍會證明你的存在。”
清微拔出自己的随身劍,立在掌心,在院中靜坐,仿佛世間唯有自己與自己的劍,心志堅定,抱守歸元。
三刻以後,清微方才睜開眼睛,一陣清風拂過院落。
冬意似有所感,覺得自己尚且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在月光之下,清微确實是宛若仙人。
而清微分明是遇上了極其棘手的麻煩,這才匆匆離去,歸期不定,卻在此時到元善觀看望自己,着實奇怪。
“咳咳咳,師傅還要離開嗎?”
清微點點頭,“這次去,事情已經解決了。但是我終歸還要往返于修真界與人間。二者,我都不能久留。”
冬意心中擔憂,卻并未細問,隻是将清微安置在廂房之中,等着明日再詳談。
事情沒有解決,但冬意心中似乎定了些,擺在面前的選項還在,卻不再那麼尖刻了。
冬意滅了蠟燭,安靜的躺在床上,心中的郁結憂憤之氣總算是散了些。
翌日,等到天明時,廂房之中已經沒有了清微的氣息。
桌上,青瓷杯子壓着一枚紅箋,太陽照進來,冬意也推開廂房的門,拿到了這枚小箋。
上面是清微疏狂的字迹,冬意呆呆的看了半晌,暗自歎息。
清微确是極好的人,看似背離了師門所傳授的術法,堕入魔道,實則内心一直持守着正直的心願。
清微收下自己,或許有對同樣與正邪兩道糾纏不休之人的心心相惜,大概就是心中堅守的正道對清微的影響。
然而為此奔波一生,深陷其中的清微什麼時候才能掙脫出來,不,或許,這就是清微的道。
院門前傳來風馳道長和她身邊那個常常出現的機靈坤道與沁雪交談的聲音。
“娘娘近來卧病在床,貧道帶了些槐花蜜來,還請沁雪姑姑代為轉交。”
随後,便是兩人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冬意靜靜聽着,咳嗽兩聲,安然的躺在屋裡,抓着被子,安穩的睡了半個時辰。
窗外的陽光越發強烈,夏天的草木旺盛而綠意蓬勃,冬意心中撐着一口氣。
而城外的田莊之中,方蓮仍舊在照顧着瑞珠。
瑞珠身上說不清是病症還是毒藥的東西已經使得瑞珠病骨支離,如今,瘦小的身影躺在安靜的屋子裡,接過方蓮遞來的信件。
微微顫動的睫毛之下,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在清瘦的臉上顯出幾分疲憊與倦怠,白皙的指尖揉撚着淡黃色的紙張和上面的墨迹,瑞珠心中并非沒對冬意的身份産生疑惑,隻是無論如何,現下的困境更為緊迫。
而冬意目前并未讓瑞珠産生什麼惡感,甚至,可能在尚書府中的湖邊,救下自己的人,可能就是這個奇怪的冬意。
瑞珠心中的末路之感越發刺心,心想,成全她吧,哪怕是看在林夫人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