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甯雪溪同樣坐不住了。
眼看謝修然落敗之勢愈發明顯,她着急地看向裁判,用眼神示意他終止比賽。
裁判接收到了甯大小姐的命令,整個人左右為難。
比試确實會分為上下兩場,如若在上半場規定時間内依然未決出勝負,那麼則會有類似于加時賽的下半場出現。
但問題是,現在離上半場還有點時間啊。
而謝修然的狀态……
恕他直言,謝修然不像是能撐到下半場的樣子。
裁判正處于進退維谷之際,忽然看到看台邊一抹白色起身,她身姿柔弱,如同振翅将飛的蝶,又像輕盈堅毅的雁。
一道輕而軟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的看台。
“師兄!”
盛暮興奮地揮着小手絹,高興地幾乎快要蹦起來。
如果不是她現在演的還是個病美人的話。
這一句師兄傳到了看台上兩個男人的耳中。
蕭澤禹潇灑地挽了個劍花,黑鐵劍劃破空氣,帶着獵獵的風聲。
謝修然的身子卻猛然一僵。
他手背青筋暴起,兩瓣嘴唇抿得死緊。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他這副模樣自然也落到了盛暮嚴重。
她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又喊了一遍:“蕭師兄,加油加油加油,沖鴨~”
當啷——
長劍掉落在看台上。
蕭澤禹那一劍直奔謝修然心口,看到他丢了劍的瞬間力挽狂瀾,最終也隻劃過他的手臂,削下一小片布料。
“他媽的。”蕭澤禹的怒罵還沒開始,就聽謝修然低聲道:“我認輸。”
裁判看着台上的詭異的氣氛,咽了口唾沫,說道:“蕭澤禹,勝。”
蕭澤禹連裁判宣言都聽不進去了,他拎着黑鐵劍,足尖掠過看台,落座在了盛暮邊上。
“他媽的,真他媽的,這小子簡直是個純、純什麼來着?”
盛暮貼心補充:“純傻逼。”
“對。就是純傻逼!”蕭澤禹憤恨道:“誰他媽比着比着扔劍啊,看不起老子是不是。”
盛暮:……
她就知道蕭澤禹的關注重點一定和别人不一樣。
謝修然作為無涯宗掌門膝下大弟子,向來都是以“别人家的孩子”的人設在同輩修士中聞名。
而這次,先不說實力怎麼樣,光謝修然丢劍認輸,不戰而敗,就足以讓所有人為之震驚。
比也比完了,“隻為師兄加油的病美人”也該離開南涉峰,身後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然叫住了她:
“盛師妹。”
是謝修然。
盛暮還沒說話,旁邊的蕭澤禹先急了。
他張口就是一片文明:“你他媽有病是不是?誰他娘的是你師妹,她是老子的師妹!”
蕭澤禹看謝修然就來氣。
剛才那傻逼直接扔劍,他要是沒收住,今日就是謝修然的死期。
蕭澤禹自己倒是不介意殺人,但問題是如果謝修然今日當真死在他手裡,盛暮日後勢必要受到那個姓甯的老畢登牽連。
盛暮也點點頭:“我不是你師妹,我叫盛暮。”
觀衆席上,所有人眼觀鼻鼻觀心,雖然一個個依舊坐得端正,但注意力早就飄過來了。
盛暮看着謝修然欲言又止,說道:“你有什麼要說的,就在這裡說罷。我師兄師姐不放心我的身體,他們要看着我的。”
謝修然目光幽深,就這麼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
“我不知道的。”
他喃喃着:“我不知道……他們要這樣。”
謝修然忽然激動起來,他看着盛暮,眼裡射出一道明亮的光:“我會和師父說明白,我會守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到一點閃失。”
“你能不能,回來?”
“你是不是傻逼。”這一句話被盛暮費了好大勁才咽下去。
她看着面前的謝修然,忽然輕笑了一聲。
謝修然聽到笑聲心中一喜,然而定睛一看,卻發現盛暮臉上時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譏諷:
“你守護我?怎麼守護?是讓我幫甯雪溪背詛咒的那種守護嗎?是任我被甯雪溪污蔑的那種守護嗎?”
她字字句句仿佛在謝修然心上捅出刀子。
“是給我下迷藥,把我帶到密室,想要我被迫承受詛咒的那種守護嗎?”
謝修然步子踉跄地往後退了幾步,被趕上來的甯雪溪扶住了身子。
她下意識便想罵盛暮不知好歹,然而前幾日的事忽然在她腦海中浮現。
沉默半晌,甯雪溪從摸出了一個小瓷瓶,她言笑晏晏地走上前:“妹妹身子不好,這清風玉露丸你且服下吧。”
這清風玉露丸是她從盛暮那間屋子裡翻出來的。
甯雪溪算盤打得很妙。
這玩意還是甯鴻昊當初裝裝樣子給盛暮尋來的,清風玉露丸是上品丹藥,盛暮這個土包子隻怕壓根都不知道這是什麼,不然也不會一直不吃。
而當時沒吃,現在大概率也不會吃。
這樣,她就可以順水推舟地把清風玉露丸給謝師兄,既能告訴大家她與盛暮關系緩和,又可以讓謝師兄覺得她貼心至極。
簡直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不出她所料,盛暮果然拒絕了。
隻不過……
盛暮面色複雜地看着那個小瓷瓶。
這顆清風玉露丸,應該是她當時沒吃的那粒吧。
甯雪溪看着盛暮拒絕,心下一喜,轉頭就把瓷瓶遞給了謝修然,聲音嗲了吧唧:“謝師兄,你方才比試完,吃顆清風玉露丸吧。”
謝修然正心煩意亂,順手接過丹藥就吞了下去。
丹藥從喉嚨口化開,甘霖緩緩彙聚于丹田,一股神秘的力量忽然順着他的經脈往下遊走。
謝修然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下一秒,隻見他右腿猛地擡起,直直地蹬到了天上。
甯雪溪呆了。
他看着謝師兄滿臉痛苦,然而雙目卻炯炯有神,整個人原地不斷地踢着一字馬,腿恨不得直接轉個圈,直接踢到自己後背上。
全場也沉默了。
謝修然目眦欲裂,雙眼瞪得溜圓,兩條腿交替地來回踢蹬,每一次都是完美的超過一百八十度。踢了沒幾下,他似是不滿足于此,開始繞着整個看台飛躍。
時而似芭蕾舞演員的大跳,時而像蘇聯政委的橫踢,時而又旋轉,跳躍,睜着眼。
他就這麼轉啊轉,轉啊轉,眼睛由于一直睜着,甚至開始汩汩流下生理性的淚水。
一邊揮灑着淚水,一邊輕盈地躍起,那一抹白衣在南涉峰劍冢蹁跹如雲。
畫面簡直不要太美。
盛暮在原地,拼命克制才能讓自己的嘴角不要抽搐。
這顆丹藥她記得無比清楚。
是當時為了拿來測試自己修改劇本極限字數時随手改了個名字。
看謝修然現在的狀态,這玩意,好像是被她改成了伸腿瞪眼丸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