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恨生”的話在他耳邊悄悄響起：“我是河神與你做的交易，但是你要記住一點，從今天開始，我才是方恨生，明白了嗎？”

方恨生似懂非懂地看向他。

“方恨生”輕輕在他耳垂上擰了一下：“一個名字而已，你都不願意讓出來嗎？那我走了，河神不要與你做交易了。”

方恨生立馬拉住他：“别走别走，我讓我讓。”

他有些猶豫地問道：“那，你叫方恨生，我該叫什麼呢？”

方恨生啪叽在他腦門上拍了一把：“當然是叫方恨死啦，恨生恨死，這聽起來才是孿生兄弟的名字嘛。”

方恨生，奧不，現在應該叫方恨死了。

方恨死很快就把名字這一小插曲揭了過去，因為他已經沉浸在了另一個喜悅中。

方恨生無論是相貌還是性格，都與他一模一樣，與其說是他的孿生哥哥，方恨生更像是這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方恨死。

起初，方恨死還心存懷疑，直到他拉着方恨生在無水村轉了一圈，每個人都默認方恨生是他親哥哥時——

方恨死整顆心都仿佛在雲端裡。

就連田盈都看出來了他的變化。

這天，三人跑到山上去找張婆婆玩，在爬上一塊巨石後，田盈揪着樹葉子，終于忍不住問：“方恨生，你之前向河神許願成功了嗎？”

方恨死下意識就要回答，然而另一道一模一樣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成功了呀。”

“天哪！”田盈震驚地叫出聲，接着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努力壓低嗓音，湊到方恨生身邊，小小聲道：“你許了什麼願望呀？”

方恨生笑嘻嘻：“我跟河神說，我想不孤獨。”

說完，他沖着方恨死隐秘地眨了眨眼睛。

聽到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期待中的，田盈有些小失落，又有些不明白：“什麼叫不孤獨啊，你為什麼會孤獨，你有方恨死，你還有我，你怎麼會孤獨呢？”

方恨死沖田盈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神秘兮兮道：“孤獨都是人自己的心境，與旁人無關的，而且你看——”

他原地蹦蹦跳跳地轉了個圈：“河神完成了我的願望，我現在就一點都不孤獨啦。”

許願後的方恨生确實比許願前的方恨生看起來自由快樂了不少。

田盈并不知道此方恨生早已非彼方恨生，她隻覺得，這是河神完成了方恨生願望的最好證據。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河神喜歡這種願望呀，那我明日也來這裡許！”

一直沉默的方恨死聽到這話猛地一激靈，他激動地抓住了田盈的肩膀，手勁都有些大：“河神明日就要來？”

田盈皺着眉掙脫：“你輕點，弄痛我啦。”

她揉了揉肩膀，有些沒好氣道：“三個月到啦，河神當然就要來了。”

她這句話說完，方恨死立刻像被人抽走了魂一般。

田盈沒注意到方恨死不對勁的神情，她正興沖沖地去敲張婆婆的門。

恨生恨死兩兄弟慢悠悠地往上爬，張婆婆打開了門，看到門前滿臉笑容的田盈，和山上正在緩慢移動的兩個少年。

她笑呵呵道：“哎？恨生邊上是誰？怎麼和恨生長了同樣一張臉。”

田盈撅了噘嘴：“是方恨死呀，張婆婆果然年紀大了，這都不記得了。恨生恨死是孿生兄弟嘛，當然長得一樣。”

張婆婆仍舊笑呵呵：“對喽，對喽，老婆子年紀大了，腦袋确實不中用喽。”

落後于田盈的恨生恨死并未聽見這段對話。

他們隻聽見了田盈撒嬌般哄張婆婆的一句話：“哪有，張婆婆隻是記性差，但是腦袋好用着呢。無水村誰不知道，張婆婆的醫術天下第一！”

張婆婆屋裡有許多好吃好玩的，田盈和方恨生朵頤了一番，但方恨死卻一直有些興緻缺缺。

一直到傍晚三人分别，方恨死依舊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明日河神就要來了。

那是不是，也到了交易徹底完成的時候了？

當時他許願時可是說，他願意獻出自己的性命，隻要讓自己不再孤獨。

現在有了方恨生陪伴，他确實是不再孤獨了。

那性命是不是也要被河神收回了？

“怎麼啦，”方恨生悄悄湊過來，有些揶揄地看着他：“你後悔了？”

他是河神給予的交易，當然也知道交易内容。

方恨死搖了搖頭：“我不後悔。”

他緩慢道：“有你陪着我這三個月，我确實一點也不孤獨，我隻是——”

“有點舍不得。”

最後一句話被晚風吹散在夜空中。

方恨死看着夜空中明亮的星，腦門忽然挨了一巴掌，緊接着，一股力道就推着他回屋。

身後，方恨生滿不在乎地聲音響起：“明日之事明日再擔憂也不遲，先睡一覺再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