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賀東自葬禮上發了一回瘋後，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要麼就是錐子話刺得大家都不想搭理他，因此幾姊妹也都默契的避開他，他也沒覺得這樣的舉動讓他難受，反而成天跟着郭米挑擔埋頭苦幹，像三國演義裡的沙僧，前幾次與兄弟姊妹們吵個天翻地覆，索性一個人在牛棚裡搭了床，收工早他便會牽着牛去下河口的那片山坡上伴着紅彤彤的夕陽一人一牛靜靜的等時間，有時候嘴裡叼着蘆葦睡在草坪，有時候騎在牛背上耍耍，白天繁重的勞作讓他無暇欣賞這絕美的鄉間美景，他便仰躺在青草從上四仰八叉的睡下去，直到天邊濃重的黑影籠罩來這時候世界在夏日蟬鳴的聒噪聲裡歇陣，蚊子組成的大軍密密匝匝的定在他整個裸露的臉部和腿部，他在夢裡夢見一間寺廟的香案桌上瓷盆裡頭堆成小山的紅燒大肘子，他兩眼放光，偷拿了一個肘子往嘴裡塞，一使勁咬下去牙居然嗑掉了，把肘子拿出來一看，一顆大鵝卵石，牙口裡頓時鮮血直流，這麼一吓居然吓醒了，哈喇子吃吃的流出來，李臘梅拿了外面的襯衫替平躺着的他扇了扇如雷霆之勢滾滾而來的蚊子大軍，醒來的王賀東有點不知所措，整個人慌亂起來，一骨碌從草叢上爬起來，李臘梅倒是一臉坦蕩，順勢坐在他身邊，碎花背心上是一層白色的底衣，王賀東清晰的看見微凸的乳，讓他心跳加劇。

李臘梅笑笑開了口問道：“高考恢複了，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你準備怎麼辦？”

王賀東擡頭望着認真吃草的牛，長歎了一口氣無奈道：“你看我家這麼個情況，能怎麼辦？老頭子一人養這麼多口，現在大家都去學校裡邊兒了，王賀青三天兩頭在學校裡頭闖禍，二妹快要出嫁了，我倒是也想跟表哥一樣出去試試高考，可沒這條件，天天隻能跟着老頭子殺豬烹羊，一家人的生活也才能勉強渡過去。”

“你覺得我怎麼樣？”李臘梅有一塔沒一搭的用身體靠近他。

“挺好的，你若跟我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可是你知道他們都不喜歡我。沒人喜歡我。”

“那你就改一改自己說話割人的毛病，你看你現在跟我說話不是特别好嗎？”

“那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王賀東把頭轉向她圓瞪着，一臉不可置信，内心如千軍萬馬突突跳動。

“我不可以耽誤你，我肯定喜歡你，自從我媽走了以後你一直陪我開導我，其實發瘋的那個時候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現在隻想着自力更生。”

“可是自力更生需要知識。”

“你隻要願意和我在一起，無論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我李臘梅都跟定你了。”

“眼下你爸和我們家有這麼大的仇怨，怎麼可能把你嫁給我？”

“事在人為，看你誠不誠心了。”李臘梅挑眉俏皮道。

兩人不由自主的抱了抱，王賀東一拍大腿嚷道：“好，既然你願意跟着我，我定不辜負你，我非你不娶，要不然就讓我打一輩子光棍兒。”

下河口的堤壩上，潺潺的流水聲聽見了他們的誓言。兩人這才慢悠悠牽着牛相伴着往回走，他一記巴掌重重的啪一聲，一抹蚊子血印在臉上，這短暫的休養生息讓他精神倍增。

李林響背着手拉着一頭老黃牛走在田埂上，俨然還是一副村長的神氣，盡管他們家也耕地種田，但村裡人看見了仍舊李村長前李村長後，隔老遠便瞅見兩個年輕人在摟摟抱抱，隻歎息着跟身後的老牛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檢點，講究個自由戀愛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什麼體統。”他往前牽着走，牛跟在後邊，他眯嘁着眼往對面看過去，仍看不真切，天光已然完全的暗下來，他拉着牛徑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