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燭甩開了她,婆子在被她掙脫的一瞬露出可憎的面目來,轉眼又是皮笑肉不笑的和藹。
周向燭厭惡極了,轉身要進馬車躲避,突被撞了一下。
因家中姊妹多,再加上仆從與一應用具——姑娘們出來一趟,自然要遊山玩水。
雜七雜八的最少也要五兩馬車,家裡的馬匹都拉了出來也湊不夠八匹,故而小姐們的大車是兩頭大馬拉車,小些的都是一匹馬拉車。
周向燭被婆子挾着,拉到馬車前,周玉熾卻趕上來,她身邊的丫頭擠進二人之間,将周向燭推遠了去。
随後而來的周家姑娘,不論是嫡的庶的,還是旁支的,就連與她一個父親的姨娘家的女兒,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顧自的上了馬車。
她們一個個上了馬車,獨排擠她一人站在原地,最後馬車揚鞭而起,擦着她的肩膀走了。
“姑娘當心!”她木木地杵在哪兒,綠蕊攏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後帶了些,馬車輪子從兩人面前過去。
綠蕊恨恨地瞪着馬車,低聲罵一句:“狗仗人勢。”
身後的婆子顯然是聽見了,冷笑着說:“姑娘莫急,後面還有一輛呢。”
在衆馬車的最末尾處,有一輛租來的麻布青頂馬車旁。
綠蕊扶着她進去,随後也進來。
車内狹窄,坐兩人便覺得擁擠了。
這倒是其次,這馬車的馬是匹不甚強壯的瘦馬,散步似的悠閑晃蕩。
綠蕊催了幾句,馬夫倒陰陽怪氣地指責氣她們來。
這幾日的變故,尤其無法與他人言的憋悶将她胸口漲着一口惡氣,隻能用力地揪着帕子忍耐。
她捏着帕子的指甲蓋因用力再次流出血,絲絲紅雪如如濃墨入水般暈染開。
“姑娘,”綠蕊說“仔細手。”
都欺辱她爹娘早亡,又沒親生的兄弟姊妹依靠,回回與姐妹們争執起來,跪祠堂、抄書,每次都是自己。
周向燭深吸一口氣,這一刻她恨不得将所有欺辱過她的人挫骨揚灰。
馬車如牛拉磨般慢悠悠終于在太陽要落山前到了城門,馬夫卻在城門口拉住缰繩,将車簾拉開:“姑娘,車錢先付一下。”
雖被受欺壓,周向燭到底也是個深閨小姐,驟然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口被人掀開簾子,這成何體統。
綠蕊将她護在身後:“不是早就給你了!”
“那是上山的前,管事的可沒說下山要拉人,叫我問周姑娘你要。”說着伸出手“姑娘快給我吧,小本生意,别叫小人回去遭罵。”
周向燭被排擠到此已是難堪,在此處被一外男伸手要錢,話裡話外的說她不曉人情事理,心中的一口氣似要憋不住了。
“我給你。”正此時,一個耳熟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周向燭胸中的一口惡氣忽然騰空,心被輕輕敲打,也不顧什麼禮儀風範,伸出頭來看過去。
身騎白馬的翩翩少年郎,面冠如玉,笑容溫和。
果然是那個給她送藥的小公子。
“是你!”她驚呼出聲。
這人怎麼總在她狼狽的時候出現。
蘇卿看向她:“不知蘇姑娘有沒有功夫與我小叙片刻?”
二人到一家茶樓的雅間落座,正對大廳外的台下說書先生正慷慨激昂,說的唾沫橫飛。
茶倌端着一木盤的瓜果點心,手上動作利落嘴裡更是利落,将二人從頭到腳恭維一圈,吞了一口唾沫,總結道:“公子姑娘才子佳人,店裡新出了明前新茶,禦前都喝不得的上好的龍井,可要來一壺?”
因這次備婚,蘇卿着實被關了一段時日,從小就在山裡頭野慣了,何曾受過這些罪。
出來一趟也是心情大好,看這小童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卻是老成乖覺的很,心裡頭暢快:“來一壺。”
小童頓時眉開眼笑:“得嘞!”伸着脖子對外吆喝一聲“地字号三号房明前龍井一壺——”
這大陣仗,蘇卿多問一句:“這壺茶多少銀子?”
“不多不多,”小童看一眼始終低着頭一言不發的周向燭,豎起一根手指頭“一兩黃金一壺。”
“嚯 。”蘇卿發出輕輕的一聲感歎,笑着搖搖頭,擺手叫他出去。
在蘇卿現在所處的這個朝代,由于開采技術與冶煉技術的影響,金銀之物的購買力相當驚人,一兩黃金相當于十兩白銀,十兩白銀相當于一萬文銅錢,一兩黃金不誇張的說夠普通人家用三年有餘。
當真是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有錢人與普通人的世界有着不輸于人與狗的巨大鴻溝。
周向燭聽聞也将木着的腦袋擡起來,身邊的綠蕊睜大了眼睛:“一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