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幾個女官站着,蘇卿擺手:“都出去。”
屋子裡站在邊邊角角的女官們整齊福身,又把身邊的蠟燭熄了,排着隊倒退着出去。
亮如白晝的婚房頓時暗了許多,隻供桌上的龍鳳紅燭,及床邊一人高的青銅燈台還燃着紅燭。
“春香。”
她忽然出聲,身着桃紅色半袖裙的小姑娘回頭。
“你留下來。”
房裡要是隻剩她跟沈穆庭,不就得她來伺候這個勞什子太子。
春香聞言先一看一眼太子,又看一眼這個在家裡從來不要她伺候的四姑娘,不對,現在是太子妃。
太子妃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轉過身小步走到蘇卿身旁。
還沒站住,就聽見蘇卿說:“你侍候太子歇息。”
說着話,就看她自己摘下紅蓋頭,還起身伸了個懶腰,到銅鏡前去摘頭冠了。
春香幹瞪着眼睛,看床上睡死過去的太子,再回頭,蘇卿以及出到房門外面去要洗澡水了。
她吞一口唾沫,給沈穆庭脫去鞋襪。
小心解開他腰間的玉帶,放置一邊後,又轉過身動作輕緩地解開衣袍上的繩結。
這個過程中,她都離沈穆庭很近,尤其是挨着他為沈穆庭解開衣服裡的繩結時,她的臉幾乎貼在沈穆庭的身上。
春香覺得自己聞見了一股男人的氣息,充滿了力量。
她不覺紅了臉,臉上燒紅,頭也越發低。
直至把沈穆庭剝的隻剩裡面黃色的裘衣,蓋好被褥,春香低着頭往後退了數步。
頭重地擡不起來。
房屋的另一邊,已經響起水聲,蘇卿沒有給下一步的指示。
所以侍候是不是要先暖被窩?
春香站在床前,猶豫着要不要褪去自己的衣衫。
腦中這麼想着,她的手實際上已經解開衣領上的盤扣。
“你在幹什麼?”背後突傳來蘇卿的聲音。
她一顫,回過頭去。
蘇卿的表情很古怪,很震驚卻好像又理解她的行為,說:“把他塞進被子裡就行,就算你想……他現在喝多了,也不行。”
她的語氣理所當然,似乎在說如果太子行的話,春香上也不是不行。
春香吓得直往地上撲:“太子妃饒命!”
膝蓋還沒碰上地面,蘇卿一隻手就把她提起來:“饒什麼命,水往高處流,我理解。”
蘇卿記得,周向燭嫁進東宮後,身邊的婢女就跟着太子,成了一個女主成長路上的小炮灰。
她态度那麼平和随意,說的那麼從容、淡定。
春香瞪着眼睛,都忘記了尊卑禮儀。
蘇卿擺手:“出去吧。”
春香心情複雜的出去了,卻不知蘇卿心裡想的是。
反過來,她現在成了太子妃,自己的婢女被太子睡也很符合沈穆庭的人設。
門被輕輕關上。
蘇卿看向床榻,沈穆庭閉着眼睛,呼吸間帶着輕微的鼾聲。
蘇卿方才說話刻意提高了聲音,便是刻意試探他睡熟了沒有。
見他果然睡的死過去般,蘇卿輕手輕腳地摸到二樓,此處藏了件夜行衣。
這一晚,繁忙了近兩個月的的公主府驟然安靜下來,蘇蓉罕見地睡不着,在床上烙煎餅一眼翻來覆去。
也不知多久,她依舊沒有睡意。
蘇蓉幹脆從床上爬起來,在床上跟黑洞洞的床架發了會兒呆。
也不知是因為蘇卿出嫁還是因為睡不着覺,更或者其他?
蘇蓉有些煩躁,她下床推開了窗。
窗外一輪弦月高挂柳梢,空寂的一片夜色裡隻它小小一個散發着柔和的光亮。
蘇蓉無端被觸了情懷,輕歎一口氣,望着彎彎的月亮,又歎一口氣。
她披上衣服,拿起牆上挂着的八角宮燈,推開房門。
開門的聲音驚擾了今夜值班的婢女,她從塌上坐起來:“姑娘?”
“我出去走走,你别跟來。”蘇蓉點燃宮燈,關了門,孤身走入夜色中。
今日的月光不甚明亮,沒有光的院子到處都是黑黢黢的,蘇蓉也不敢走太遠,就在自己院子的廊檐下轉了一圈。
雲起已經許久沒來給她講雲遊時的趣事了。
今日四妹妹大婚,好氣派,她以後會跟自己一樣望着院牆發呆嗎?
肯定不會,四妹妹會翻牆。
她靠在廊柱上,手裡打着燈,癡癡望着院牆發怔。
“我什麼時候也會翻牆就好了。”
不覺将後半句念了出來,更沒察覺她身後的屋脊上正蹲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