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到自己已婚的身份“天色不早了,明日還要去宮中侍疾。”
蘇卿一本正經的說着,捉住沈穆庭的手,牽着他要往外走。
他卻是一動不動,蘇卿拽了下,他像石頭般杵着。
回頭看去,沈穆庭在盯着自己的手,順着看去,她手腕上有一圈紅痕。
蘇卿扯着袖子企圖遮住,接着手腕就被抓住,力氣很大,将她掼在石面上。
他傾身壓上來,将她兩隻手都固定在她的頭頂上。
其實蘇卿隻要動一下就可以把他掀下去,但是。
她看着眼前這個紅着眼睛,小獸般喘着粗氣,想要把她撕碎又找不到地方下口的樣子。
她隻覺得可愛。
她坦露出脖子,親昵的望向他:“這就是我說的小麻煩,”她動動手腕“我剛跟他打了一架,太子殿下您可要為我找回場子。”
她這樣落落大方,絲毫不覺自己德行有虧,還倒打一耙。
沈穆庭啞了火,忽然沖上腦袋的怒火都冷卻一大半,甚至有些迷惑。
蘇卿趁勝追擊,腹部用力,半坐起身子,在他臉上輕輕一吻:“我們還是先行擺駕回宮,路上我再與你說。”
沈穆庭此刻确實也有些無從說起的茫然,怒氣早消失無蹤,他依靠本能選擇了蘇卿,她也給自己帶來了全新的……奇妙的體會。
他黑沉着臉站回去,故作冷傲,手卻悄悄無措地捏在身前。
蘇卿瞥了一眼,心中輕笑。
姐試過的男人,比之沈穆庭隻多不少,缺愛小男孩,還不是小菜一碟。
在人群的擁趸中,蘇卿坐上轎攆,從高處看向人群,忽見到被攔在最外圍的周向燭。
沈穆庭坐在她身側,順着她的眼睛看去,同樣也看見周向燭。
蘇卿察覺到他把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上,明知故問:“那是誰?”
費了好些金銀才進到公主府祝賀,卻始終不得靠近二人的周向燭察覺到沈穆庭的視線,灰暗的眼睛一亮,踮起腳意圖再近一些,可近一步就撞上诰命夫人的後背,又被她身側的丫鬟驅趕。
她面色難堪,隻能期盼地遙望高處的沈穆庭。
沈穆庭在夢裡香一事本就沒打算遮蓋,這與他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看蘇卿挑着眉梢,似乎在質問,他得意輕佻:“太子妃神通廣大,都能把我的人甩掉,還不知她?”
蘇卿目若流光,從他臉上移開時沈穆庭覺得連帶着自己身上的光都被她帶走了,他像是被重新擱置在黑魆魆的洞裡。
心裡說不出的落寞。
“我看她手捂着小腹,像是身子不方便。”蘇卿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望向焦急的周向燭,她隻有同為女子那艱難處境的感同身受。
如果她是周向燭,她的處境也不會輕松太多。
那股莫名的空虛落寞攪得沈穆庭心煩意燥,往身後一靠,癱在軟錦緞裡:“你倒是很有閑心。”
轎攆已經走出長公主府的門前,周向燭的身影也被一層層障礙擋住,蘇卿收回目光,沒有說話。
她忽然想到,這個國家實際的掌權人已經在女子的手裡,可是普通人的狀況并沒有改變。
蘇卿的眼睛落在虛空,倏地迷茫起來。
明面上,牛二經營着老陳鐵鋪,實則是在小批量生産火铳。
鐵鋪的後門連接着城内的小河。
薩吾提就是從這扇門裡被攙進來。
牛二将們關上,攙扶着薩吾提的壯小夥将人往院子裡竹凳上帶,嘴裡連問:“公主府裡怎的了?你怎麼這樣就回來了?”
牛二鎖上門,快步過來:“火铳呢!”
他是三人中年紀最長的一位,早年的體力活已經将背壓彎,走路時都是伸長了脖子,甩着長胳膊,半卷着褲子,拖拉着草鞋。
相比身邊的興生就嫩許多,年輕的肌肉曬就出古銅色,背是挺直的。
“對,你把手铳弄哪兒去了!”方才隻看他捂着肚子,忘了他拿了把手铳出去。
薩吾提别過臉:“被姓杜的拿走了。”
興生猛地竄起來:“杜?那個杜小将軍?”
薩吾提便不說話了。
“你怎麼能把手铳丢到他手裡,完了完了,”興生無頭蒼蠅般亂轉,急得撓頭“這可怎麼辦?小七叮囑狗子過年般要我看好那些手铳。”
牛二臉上的每條皺紋都凝重起來:“小七知道不知道?”
薩吾提悶聲點頭,一把将垂下來的卷發梳到後腦,卷發又掉下來:“你們别管,我今天晚上會去把手铳拿回來。”
“杜将軍府警衛森嚴,你給我老老實實呆着!”牛二厲聲呵斥,年老而松弛的面部肌肉也随之一抖。
興生和薩吾提都是他手底下帶出來的崽子,興生一看他這樣靜如鹌鹑。
薩吾提甕聲甕氣:“就算拿不回來,我也要點了杜家。”
他的話帶了濃重的鼻音,說罷還狠狠揩了把鼻涕,狠抽一口涼氣,眼淚鼻涕一塊流的含混嘟囔:“小時候說好了嫁給我,現在連見一下都不讓……”
“個*玩意兒。”牛二氣得咬牙,大掌在他背上洩憤,打了一巴掌。
一巴掌險些将哭哭唧唧的薩吾提從凳子上掀下來。
興生捂住自己咧開要笑的嘴,睜眼對上薩吾提瞪紅的眼睛:“我今天晚上先去把杜家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