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君本以為今夜也會兇多吉少,可出乎意料,她睡得格外安心。
醒後,她輕柔眼角。
莫非那鬼的出現讓尋常鬼怪不敢随意靠近……
正想着,身側突然傳來熟悉的童聲。
“姐姐你醒啦,昨天忘說了,我發現慘死鬼了!”
因對面答應了,宋書禹便不再刻意塑造陰冷,反而透出些活潑。
宋青君很疑惑。
“就是昨天那個丫鬟。”
“不,等等,你怎麼……”
她當然知道竹蘭的死有隐情,所以疑惑的是這鬼怎麼……
“忽大忽小的?”
“哦,這個呀。我現在比較弱,白天隻能維持死時的模樣。”
說着,涼氣湊近,輕撫她的臉。
那小鬼語氣透露着掩蓋不住的驕傲。
“但我還是很強的,還能在白天出現。怎麼樣姐姐,我很強吧!”
最後一句就一個意思:我很棒哦,求誇求誇!
宋青君這才意識到他死時竟隻有五六歲。
難怪變化這麼大,可是……
她不禁懷疑,難道性格也會随着形态變小而變得孩子氣嗎?
但,既然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她也就順着了。
“嗯,确實很厲害。”
“不過——”
她後傾,輕輕推開趴在床頭的小鬼。
“我要梳洗了,你快些出去。”
宋書禹愣住。
轉轉眼珠子瞟了四周後他才發覺自己不應該在這裡。
臉不禁泛紅,他連忙應聲飄去查線索了。
而為找個丫鬟,也為找些線索,宋青君收拾一番後去了西苑。
她眼盲又生母早逝,但也是嫡長女,與續弦及其嫡子住在北苑。
又因謹慎,她對宋府的布局了如指掌。
西苑是下等仆人的住處,南苑是姨娘和庶子庶女的住處。
宋府老爺則在東苑。
因此,對一草一木都分外熟悉的宋青君即使無人帶路也不磕絆。
但半路,她察覺有人靠近。
女聲傳來。
“小姐好。小姐可是去西苑?阿蠶可以帶路。”
青君無所謂,嗯了聲,仍邊走邊确認路線。
靠近小蓮池時,她聽到身旁傳來哀歎。
“阿蘭怎麼這般不幸,竟死得這麼……”
察覺兩人似乎熟識,她有些意外,想着能得到線索,便問道:“你認識竹蘭?”
阿蠶本在出神,聽見宋青君說話就連忙點頭。
“是。”
“她離府前可有什麼異樣?”
阿蠶思索一番後才輕聲回答。
“回小姐,幾天前阿蘭好像看起來很生氣。”
“她在那天遇見了什麼怪事?”
“這奴婢不清楚,不過那天阿蘭的妹妹來找過她。”
“奴婢當時覺得可能是姐妹倆鬧了矛盾,還問了一句。但阿蘭不願意說。”
竹桃?
宋青君低頭沉思。
而等她還想再問時卻發現已經到了西苑。
“小姐,到了。還有用到奴婢的嗎?”
覺着找阿蠶能一舉兩得,青君便點頭。
“嗯。正巧竹桃休假,我缺個貼身丫鬟,你可願到北苑來?”
聞言,阿蠶一愣。
蠟黃憔悴的臉因驚愕閃過一瞬空白,而後被無盡的喜悅染上生氣。
掩不住雀躍,她不自覺拔高聲音:“奴婢願意!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太好了,俸祿多了,時間也多了,可以多繡些帕子掙錢。
或許,就能少受責罵……
“阿蠶!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不好好給我繡帕子賺錢又去哪兒偷懶了!”
阿蠶沒想到心裡才想那人,那人就來了。
剛燃起的歡喜瞬間被澆滅。
止不住地渾身顫抖,她縮着脖子,心髒如擂鼓般狂烈跳動。
宋青君被那聲呵斥刺得直皺眉頭。
可還沒等她開口,那就聲音轉了八百個彎。
谄媚順着空氣穿入耳中。
“哎呀,原來是二小姐。老奴是杜嬷嬷。剛才離得遠了些,沒看見小姐。老奴給小姐賠罪了。”
說完,那老家夥對着阿蠶又換了幅嘴臉。
“小蹄子!還杵在這偷懶幹什麼!”
狠狠斥責一通後,她又挂着谄笑面向宋青君。
“我家這沒用的小媳婦怕是會礙了小姐的眼,老奴馬上帶她走。”
見這杜嬷嬷脾氣不好還嘴臉不少,宋青君皺眉,擡手制止。
“阿蠶現在成了我的丫鬟。”
然後,她轉頭,溫聲道:“你去收拾吧。”
阿蠶連忙踩着碎步走了。
杜嬷嬷見了,小眼睛提溜提溜打轉。
想到日後能搜刮更多錢财,她忍不住搓捏手指,臉上橫肉笑出褶子。
“嘿,二小姐慧眼識珠,我們家阿蠶最是聰明能幹的!”
宋青君不願理會。
而阿蠶回來後,杜嬷嬷又借口說些體己話,将其扯到了一旁。
不過青君聽力卓絕,一字不拉全聽進了耳朵裡。
杜嬷嬷刻意壓低聲音,暗含的威吓卻半點不減。
“别以為到了北苑就能偷懶了,今天下午一定要給我滾回來把繡好的帕子送來!”
阿蠶縮着瘦小的身軀諾諾應聲。
而後出了西苑,宋青君仍覺察她魂不守舍,問道。
“那婆婆如此尖酸刻薄,你一直是這般默默忍受?”
阿蠶頓時眼眶泛紅。
她語調戚哀,口中溢出嗚咽,一頓一頓地講着。
“奴婢被賣去的,以前就受她磋磨。如今嫁了兩年了肚子都沒動靜,她就更生氣了。
“丈夫又是個怯懦的,對着他娘啥也不敢說。”
“奴婢就隻求多聽話多順從能少吃苦頭……”
聲音漸弱,直至無聲。
宋青君沒法插手這事,隻能輕拍對方的背,以示安慰。
等阿蠶情緒穩定了,她才問出那想了許久的問題。
“竹蘭可曾寫過什麼信件?”
阿蠶拭着眼淚,依然哽咽。
“奴婢不清楚。”
“那竹蘭離府的那段時間裡竹桃可曾去過她房間?”
“這倒是未曾,阿蠶平日都在大門做活,那幾日沒見她來過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