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事情不妙,宋書禹嚴肅下來。
“沒有。怎麼了姐姐?”
“……回房說吧。”覺得站在門口不算事,青君提議。
但她沒想到那鬼扭捏着拒絕了。
“不行的。”
她一臉疑惑。
“我現在是大人了,不能随便進姐姐房間的。”
……還挺守禮。
不過——
“你昨天晚上可不是這樣的。”
她面色古怪地微挑眉,可對面接得十分自然。
“我知錯了,現在在改。”
覺得這鬼真憨憨的,青君一時失語,最終,無奈歎氣。
“這次沒事,進來吧。”
而後坐到桌前,她詳細說了那個夢。
她自初一起便做着同一個夢。
夢見自己身處鬧市,第一眼對上的是位于中央的小姑娘。
但一開始她完全沒反應過來,畢竟她生來就是瞎子。
直到被騰越而起的絢爛火樹銀花沖擊,宋青君才遲鈍地察覺到不對。
她能看見了!
霎時,就算周圍喧鬧無比,她也瞬間聽不見了任何聲音。
全身的感知湧上眼,跳動閃爍的火光讓她目眩神迷。
深感恐懼的同時又移不開視線,她隻能呆愣地瞪着眼描摹周圍的事物。
眼眶睜到有些幹澀泛紅了她也毫無知覺。
但很快夢境消失,世界又變回虛無。
此後,每晚她都會做這個夢,而且更為詭異的是,夢境是一成不變的。
相同的環境、相同的細節,甚至連她進入和脫離夢境的時間都從未改變。
漸漸,宋青君也從起初的顫抖震撼變到習以為常。
平靜後,她發現了點端倪。
她眼裡所見之景随着小姑娘視線的變化而變化。
所以為理出些頭緒,她向那小姑娘走近。
小姑娘對面站着個年紀相仿的男孩,他眼裡滿是焦急。
“你先乖乖待在這,我一會再回來接你。”
“哥哥……”
小姑娘想說什麼,可對面的人隻是匆匆轉身離去。
望着背影消失的方向,她聽話地待在原地。
但宋青君陪她從人聲鼎沸等到月落人稀,她哥哥始終不見蹤迹。
之後,宋青君試探着阻攔那個男孩。
但她隻是如鬼魂般從他身體穿過,沒留下任何痕迹。
她告訴小姑娘她哥哥不會回來了,小姑娘也沒有回應。
嘗試多次後,青君意識到了自己無能為力,隻能看着。
那日是宋青君第四十次來到夢境。
開始,一切都還在原本的軌迹上正常進行。
可不知為何,她分外心緒不甯。
頭次倍感焦躁,惴惴不安地随意席地而坐後,她轉頭看向身旁的小姑娘。
小姑娘杏眼圓腮,惹人憐愛。
她聽話地等在原地,時不時伸長脖子遠望,期盼那人劈開人群,牽起她的手帶她逃脫孤寂。
可這願望注定沒有回應。
熱鬧散去,花火漸熄。
燈火闌珊中隻剩她一人還守在橋邊。
寒風毫不憐惜地打壓那瑟縮的小身軀。
配上降臨的死寂,周圍更顯得充盈着無盡的未知的恐懼,一點點蠶食,欲将她吞噬殆盡。
宋青君感到壓抑。
好在這夢将盡,她用力按壓胸口,準備起身離去。
可異變突生。
一雙小手猛地從側邊射出擒住她的手腕。
她被迫轉頭,正好對上小姑娘的眼。
紅腫的雙眸籠罩着不祥的黑霧。
絲絲黑氣掙紮漫溢,空洞的眼眶如無底深淵,透着森森鬼氣。
而後小姑娘抵住她的額頭,面色陰沉,不見瞳孔的大眼也直直對着她。
突然被那灰白的死人臉和詭異的雙眼沖擊,宋青君不自覺将呼吸放淺。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
剛才這還是她做過很多遍且從未改變的夢,怎麼竟會在一瞬之間出現如此詭異的變動?
不禁顫抖,不敢妄動,她隻能一聲不吭,暗自掂量自己主動出擊會不會讓情況有所轉機。
可小姑娘出其不意。
像受了難以承受的痛苦,她面容扭曲,猛地張開猩紅的嘴。
不過,她不是要咬掉宋青君的腦袋,隻是苦苦哀求。
“求求你……阻止他……”
聲音尖銳刺耳,目不明耳卻很聰的宋青君難以忍受。
她嘗試活動手腕。
但那小姑娘力氣大得驚人,她不僅脫不開還被抓得生疼。
僵持之時,黑氣漸濃,直至擋住了整張臉。
詭異的雙眼流出血淚。
最終,小姑娘用盡了全力嘶吼。
“求求你!”
眩暈感襲來,宋青君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就逃脫了那恐怖的夢境。
這便是昨夜發生的事。
聽完,宋書禹低頭,眼裡的亮光黯淡,先前揚起的發絲也垂了下來。
“那夢是從今年開始的,二月初九是最後一次?”
“嗯。”
“……姐姐放心,她不是要傷害你的。那個夢,還有那個小姑娘,都不會再出現了。”
聽出他話音低落,青君懷疑他知道什麼。
而且她覺得這兩個鬼同時找上來這事不是巧合。
但,不知這鬼是何目的,不知自己将來會通往何方,她沒問,也不敢問。
“相信我姐姐,好好睡吧,今天也挺累的。”
對面傳來輕柔的話語,淡淡涼意再次撫上雙眼。
困意來勢洶洶,轉而她就陷入沉睡。
宋書禹将睡去的人抱起,輕輕放入床榻,蓋上被子,掖好被角後出了屋。
倚靠着門,他吐出一聲長歎。
“阻止嗎?可我怎麼能停止呢……”
這輕喃被風吹散,消失于寂靜無聲的夜裡。
另一邊,書房。
一人邊聽着下人彙報今日宋府的種種,邊随意把玩手上的白玉扳指。
知道小蓮池出現屍體與西苑發生鬧劇後,他皺眉,揮手讓人退下。
“有些人是該敲打了……”
次日。
一大早就有兩件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首先就是西苑那邊雞飛狗跳。
杜嬷嬷變得瘋癫癡傻,逢人就說:“阿蠶來報仇了!阿蠶來報仇了!”
宋青君早有預料。
可第二件事卻是真出乎她的意料。
竹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