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姓陸的那小子被趕出府後,被迫北上流亡。
但在路上他又意外碰上了機遇。
因着出色的樣貌和慣會說甜言蜜語和花言巧語的嘴,他被一戶富商招去做了病弱小姐的贅婿。
花三年熬死老丈人和媳婦後,他繼承了萬貫家财。
可惜他不善經營,花錢又大手大腳,僅僅兩年便将财産敗光,變得一貧如洗。
錦衣回鄉的美夢破碎。
最終,他也隻得灰溜溜地回來,想再借着往日的情誼死皮賴臉地打打秋風。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
甯小姐之前算是想同他玩玩,便對其有點用心。
但她畢竟不是真的善心。
現在這陸郎于甯夫人而言就是眼中釘肉中刺,是随時會将她拉下高台的索命鬼。
所以,她雖面上挂着倩笑,但笑意幽深,讓人看不出内心真實的想法。
嘴上信誓旦旦地保證了會給銀子後甯夫人就在對面轉過身子時猛地沉下臉。
她眼神冷厲。
一點紅光在其中明滅地閃動。
接着,猩紅逐漸變濃,化為了散不開的陰狠戾氣。
殺意噴湧而出,霸道地鋪開,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宋青君與春華都待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春華是單純被主子黑得能滴墨的臉吓到了。
因為每當甯夫人擺出這幅表情,她們這些仆人要做好承受其無邊的怒火的準備。
早已形成習慣,她埋着頭,冷汗直冒,身體控制不住地打顫。
而一旁的宋青君卻并非是因此而心神不甯。
事實上,她有一種背後發毛的感覺。
似乎是有一隻帶着厄運的大手将他們所有人裹挾着卷入深淵。
但他們根本無力反抗,隻能一點點墜入黑暗。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但宋青君相信這種直覺。
她很清楚,甯夫人是絕對不會那麼輕松地答應的。
于是,心事重重的三人呆站着沉思,各懷鬼胎,誰都沒有說話。
呼呼聲響起。
寒風夾雜着涼意侵入屋内。
宋青君輕搓了搓有些發涼的胳膊,垂眸。
應該很快,表面的平靜就要被撕碎了。
有事要發生了……
三月十四,甯夫人喬裝一番後帶着春華去了酒樓。
她是去赴約的。
但兩人早上一大早出去的,直到晚上才回來。
回來時,春華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地匆匆回房。
甯夫人則拿着一個陶罐去了北苑的後院。
北苑後面那塊地方異常荒蕪,像是早已被遺棄了,雜草叢生。
而且草也不是蔥郁的翠綠,反而是讓人倍感分外蕭瑟凄涼的枯黃。
被雜草擁簇着的是一口井。
那井邊緣爬滿苔藓,口還被巨大的石塊壓住了,看着有些詭異。
平日根本不會有人來這裡。
甯夫人自然也不會心血來潮地看什麼風景。
所以一直警惕地暗中觀察的宋青君覺察不對勁,偷偷跟去了。
沙礫順着呼嘯的風騰躍,刮擦人臉。
在一片死寂中,甯夫人透過石頭的縫隙将罐裡的東西撒了進去。
那東西如流沙般傾瀉入井中。
沙沙聲聽着像是蛇用其冰冷的鱗片穿越草叢。
同時蛇露出毒尖牙,分泌毒液,窺伺着暗中偷襲。
“真是的,當時就應該斬草除根的。”
低沉婉轉又滿含嘲諷的語音響起。
聲音溫柔妩媚,但聽着卻像索命的厲鬼。
“不過……”
甯夫人撫過粗糙的石塊,嘴角勾起笑意。
“既然還想回來待在我身邊,我也可以滿足你。
“另外你别擔心,也别覺得孤獨,因為——”
笑容擴大,她定定地望着井,目光淩冽。
“很快就會有人來陪你了。”
那飽含深意的呢喃如針般刺入宋青君全身。
涼氣猛地從頭灌到腳底,她腦袋脹得有些眩暈。
手腳發寒僵硬,青君盡量沒有發出動靜地悄悄退出這詭谲恐怖之地。
死的是誰,她當然知道。
馬上要死的是誰,她當然也知道。
一個是知道甯夫人太腌髒事的春華。
而另一個自然就是——
不知道以後會長成什麼樣,随時都可能暴露往事的自己!
想到那人要永除後患了,宋青君混沌的頭腦又在一瞬間恢複清明。
她清楚,必須要想辦法先一步破局,不然,等着她的隻有死路一條。
而目前能與她站着同一條線上的人,隻有一個……
宋青君悄悄溜到春華房裡。
春華顯然被今日發生的事吓得不輕。
她精神錯亂般縮在床腳,啃咬指甲,渾身發抖。
瞪得大大的眼睛呆呆望向一處,但視線有很渙散,好似完全沒有集中主意力。
“春華姑——”
“誰!”
突然聽到聲音,春華猛得一驚,慌亂擡頭,尖聲嘶啞地吼道。
“是我。”
見來人是那小瞎子,她頓時松了一口氣。
而後怒意湧上心頭。
她又扭曲起面容,上前怒斥。
“你個野種!吓我幹什麼!”
說着,春華還伸手就要擰宋青君。
感受着直沖身體的風,宋青君側閃着躲避。
“姑姑,你先别生氣。
“我是來提醒你要小心的。”
聽到這話,春華頓住。
手停在了半空,她起皺眉頭,冷聲道。
“你什麼意思?”
宋青君開門見山。
“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姑姑,你覺得你還能活多久?”
而對面春華聞言,眼珠子都瞪鼓出來了。
她猛地抓住宋青君的肩膀。
手指幾乎要摳破那小身闆的血肉。
“你怎麼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
輕顫但滿是狠厲的聲音從緊咬的牙關蹦出。
語氣裡的咬牙切齒讓青君覺得春華似是将空氣當成了她,用牙齒來回研磨,想要将她撕碎。
“……我猜到的。”
無法掙脫,宋青君隻能縮起身子,忍着疼痛開口。
“她不會讓那人活着威脅她的地位。
“但她一個千金小姐,做不了什麼重活,更别提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