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紙片上,“基因樣本X-09”的字樣與母親年輕時的證件照正被火舌吞噬。
秋瑾深的聲音從耳麥裡傳來:“路,西北側樓梯安全,但周帶隊的巡邏車在兩條街外。”
路炤塵将手雷揣進馬甲,踩過滿地玻璃渣抓起雇傭兵掉落的衛星電話。
最新通話記錄裡閃着肖秘書的号碼,而定位坐标正指向她小時候住過的武司院大院。
路炤塵的手指剛觸到手雷表面的鏽蝕司院号,心髒突然劇烈跳動…………
慘白的頂光燈在視網膜上炸開光斑,她踉跄着扶住證物台,耳邊傳來秋瑾深的驚呼仿佛隔着深海。
連軸追查販賣案的疲憊化作實體,暈厥瞬間絞住心髒。
甜橙的氣味刺入鼻腔時,她發現自己正被秋瑾深抱在懷裡着穿過急診通道。
她垂落的手背掃過對方衣服下擺,她遁入黑暗之中。
搶救室的紅燈亮起又熄滅,值班醫生看着CT影像皺眉:“患者之前受過重傷本來就沒怎麼好。”
“現在又過度疲勞引發的應激性昏厥,建議住院觀察。”
“你是她誰?”醫生擡眼看了她一眼。
秋瑾深沒有回答,醫生盯着電腦也沒繼續問,繼續交代着事。
向敏蹙眉看着路炤塵,而後找秋瑾深道:“我先安排小陳帶孩子去市院招待所,用我的權限開保護房。”
“不過真的沒事嗎,小陳他不是…………你們還沒有上報嗎?”
秋瑾深:“我找過他一次了,剩下的讓路炤塵來處理吧,關聯到周遠。”
“你還好嗎?肩膀上有血。”秋瑾深指了指她地肩膀。
向敏笑了一下:“她們的血,我沒事,先走了。”
秋瑾深:“好。”下一秒便看到對方馬不停蹄地出了醫院。
接下來的這兩天秋瑾深一直在工作室和醫院,家三點一線一線徘徊。葉晚和趙可小吳她們也輪流路過飛來在路炤塵旁邊叽叽喳喳。
今天三人恰好湊到了一塊,路炤塵簡直頭都要炸了叫她們速度快走。葉晚還在糾結着哪裡有好吃的店,便聽到路隊開口了:“啧,我那邊附近有個粵菜館,那個好吃。”
趙可立刻道:“想吃。”
小吳:“想吃。”
葉晚:“下周我們三就來去。”
路炤塵:“去去去,你們現在就去,吵死了。”
住了兩天院路炤塵就不願意了,秋瑾深先替她繳費後便開着車來接她了。後視鏡映出她睫毛投在眼下的陰翳,像兩把将碎未碎的刀。
路炤塵在發呆中嗅到對方衣領獨有的味道,此刻竟比任何鎮靜劑更令人安心。
“怎麼是苦的?”路炤塵疑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
“什麼?”
路炤塵:“你換洗衣液了?”
秋瑾深反應過來了:“沒有,是你藥喝多了。“
“哦……”
路炤塵:“你今天怎麼穿高領了,冷嗎?”
秋瑾深猶豫了一下道:“穿搭的一部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先别去司院了。”
路炤塵半癱在副駕駛上,懶懶散散陳述道:“我要去你家。”
秋瑾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道:“你家地址是什麼機密嗎?”
“一天天往别人家裡跑?”
路炤塵不說話,她現在不想一個人呆着。秋瑾深餘光瞄了她一眼,最後無聲歎了口氣,還是帶她回了自己家裡。
路炤塵一進門就開始逗貓,然後被秋瑾深按進沙發。
路炤塵:“癢癢癢,你就這麼對病人的嗎?”
秋瑾深的手頓時彈開。路炤塵瞥見茶幾玻璃下壓着各種各樣的東西,其中有幅的塗鴉……兩個火柴人手拉手對抗怪獸,鉛筆痕迹被歲月暈染得模糊。
她看到路炤塵的目光,解釋道:“那時見葉晚第一面時她給我的。”
“書桌上堆着案卷。”
秋瑾深換了身衣服,脫下高領的薄内搭,換成低領的居家服,順便抱來一絨毯。暖燈将她脖頸處的掐痕照得發青,“無聊就自己去看。”
兩天前路炤塵在急診室突然暴起,差點折斷護士遞點滴針的手,護士慌忙後退後她掐住了一旁秋瑾深的脖子,但她對此沒有什麼印象,直到現在她看到後才隐隐約約回想起當時的狀況,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抱歉。”
“對不起。”
路炤塵看到後突然變得很拘謹。秋瑾深:“得了吧你。”
“下次讓我掐回來就好。”
路炤塵聽到後立馬仰起頭,眼睛瘋狂說着:“掐我。”
秋瑾深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喝水,瞥了她一眼道:“瘋子。”
“嘻嘻。”路炤塵笑眯眯道:“上一個叫我瘋子的已經被我戴上手铐鎖起來了。”
秋瑾深放下水杯扶額苦笑道:“不說你了,别把你罵爽了。”
路炤塵看着她轉身走去廚房時,嬉笑的表情頓時沒落下來。
我怎麼掐了秋瑾深?
此刻她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正死死攥住沙發邊緣。
夜,路炤塵在客廳秋瑾深給她鋪好的地毯上睡覺。但她沒睡着,猶豫片刻路炤塵便抓起枕頭進秋瑾深的房間了。
房間門并沒有關,而是半掩着。床上秋瑾深的呼吸平緩安穩,布偶貓蜷在她身邊已然熟睡。路炤塵抱着枕頭爬上了床,動作雖輕但還是搖醒了秋瑾深。
她半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不清醒的迷迷糊糊地問:“怎麼了?”
路炤塵直接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打了個哈欠道:“我需要人陪。”
“我睡不着。”
秋瑾深很困,已經重新閉上了眼睛,挪了挪位置輕微道:“瘋了吧。”
淩晨三點,當路炤塵從夢境驚醒時,秋瑾深已經翻過一個身,溫熱的呼吸正拂過她鎖骨。
她的心髒開始瘋狂的跳動,讓她瞬時間忘記了剛剛的噩夢,但垂眸看到她脖子間的掐痕的時候,情緒又頓時跌落谷底。
不過也沒多久她便又陷入困意中了,或許是味道原因吧,回頭拍照搜圖一下她的洗衣液,她想。
…………
消毒水的氣味漫進走廊時,秋瑾深的刀在指尖轉了個冷光。
她隔着單向玻璃注視着觀察室裡的男孩……九歲的劉小陽正用指甲反複摳挖牆皮。
剝落的碎屑在指縫間積成灰白色小山,但他的瞳仁卻像蒙着層油膜,對指尖滲血的傷口毫無反應。
路炤塵已經輕輕叩着門,但還是驚得孩子們集體瑟縮。
她目光掃過蜷縮在牆角的女孩們,伸手攔住護工耳語道:“那個穿藍條紋病号服的,帶出來單獨檢查。”
被點名的男孩機械地挪動腳步,卻在跨出門檻的瞬間暴起咬住護工手腕。
三個司院衛沖上來壓制時,秋瑾深注意到他後頸皮膚下蜿蜒的青色血管,如同毒藤蔓爬滿他小小的軀體。
她将便攜式光譜儀抵住男孩耳後,熒藍屏幕上顯示出毒素示警信号。
“都帶出去玩。”
路炤塵扯開領口透氣,她怕吓到她們,改了話語道。
孩子們開心的被帶上車時,有個紮辮的小姑娘突然拽住她袖口:“姐姐,花房的地下室有會呼吸的牆。”
路炤塵和秋瑾深一同上了車,路上,秋瑾深頓了一會還是說道:“如果有類似情況,不要說‘帶出去玩。’她們會害怕這個讓人幸福又興奮的詞的。”
路炤塵愣了一下,“抱歉,我沒想到。”
來到指定醫院的地下三層,秋瑾深穿好防護服,隔着布料觸摸劉小陽突變的枕骨,CT影像顯示他的小腦已被蠶食。
“改良版毒素嵌入了神經。”
她将顯微鏡頭對準培養皿,明桐花色菌絲正在吞噬小白鼠的腦神經元,“排斥反應越劇烈,宿主攻擊性越強。”
當第五份血樣檢測出同樣毒素時,路炤塵手掌撐在在操作台上。金屬表面倒映着監控畫面,工作人員正在隔壁哄孩子們做體檢吞咽測試,有個男孩突然将壓舌闆插進喉嚨,噴濺的血沫在防彈玻璃上繪出塗鴉圖案。
秋瑾深出來後,扯下防護面罩,沉重地說道:“那些人在篩選适配載體。”
午夜十二點。
檔案室泛着慘白的光,路炤塵夾起保險櫃縫隙裡半片風幹的明桐花瓣。
這是三小時内她第三次重返現場……周遠的辦公室門鎖完好,密碼未破譯,但M998年殉職緝毒司院名單原件不翼而飛,唯獨櫃底殘留着微量明桐花味依舊揮之不去。
秋瑾深将花瓣放入質譜儀,屏幕跳出的毒素成分與之前查獲的變異明桐花完全一緻,而培養皿中腐爛的根系正滲出暗色液體。
“它在挑釁。”
秋瑾深用手術刀尖挑起一截菌絲,“這種明桐花至少需要恒溫箱培育兩周,但周的保險櫃……”
話音未落,頂樓忽然傳來玻璃碎裂聲。兩人沖進監控室時,葉晚正十指翻飛追蹤畫面:黑影從檔案室通風管鑽出,懷揣牛皮紙袋躍下消防梯,卻在落地瞬間被死角監控切斷了影像。
秋瑾深在某一幀按住暫停鍵……那人左手小指缺失的疤痕,與二十年前陳夜隐實驗室爆炸案幸存者的醫療記錄完全吻合。又是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