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钰挑的餐廳很不錯，沒有把地方定在顧淵的店裡。

四年時間，畢钰沒怎麼變。

還是一眼望去十分窈窕的女子，一言一行有矩有禮，接人待物無時無刻不體現着從小良好的家庭教養和優越的教育環境。

顧淵認識她這些年，偶爾懷疑畢钰是不是靠喝露水就能活着，凡人賴以生存的吃喝拉撒怎麼都跟她不搭邊，他甚至覺得畢钰和季艾璟之間連摟摟抱抱都是多餘的。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就不該跟人性裡那些最原始的欲望扯上關系。

季艾璟的表情平靜，從畢钰一開始出現，到現在三個人坐下，他都平靜的好像這隻是一場最普通的老友聚會。

顧淵冷眼旁觀，畢钰的神态自然，但眼神中多了一絲波瀾。

“之前跟朋友來過幾次，在你面前算是班門弄斧了。”

顧淵無所謂的笑笑，完全不顧别的客人路過時投向他略微怪異的視線。

整個餐廳，找不出第二個這麼邋遢的。

“我就是一做生意的，不至于。”

“謝謝你們今天能過來，平時工作都這麼忙。”

畢钰穿了一件改良的旗袍，沒那麼正式，但格外襯托她的氣質。比二十出頭的時候多了些許妩媚，又因為儀态上的端莊把這股氣韻壓下不少，平衡在一個恰到好處的狀态。

突出了柔美，又不顯得過于媚态。

季艾璟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一瞬，又淡淡的挪開。

顧淵沒心情說這些客套的場面話，可季艾璟一直不發一言 ，又不能真落了畢钰的面子。

命真苦。

“這幾年過的還好？”

畢钰笑了笑，“照顧我爸爸的時間多一些，多虧了阿璟的幫忙，不然肯定要多些麻煩，不知道還要怎麼折騰。”

季艾璟不接這個話，吃了口桌上的菜。

整頓飯下來，本來就情傷未愈的顧淵更加心力交瘁，借口要出去抽煙躲躲清淨。

季艾璟不急不忙的拉住他，阻止了顧淵起身的動作。

“不急。”

顧淵莫名其妙的又重新坐下，可畢钰的臉色卻微微變了。

“你是想…和好？”

季艾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措辭，想了一下用了“和好”這兩個尚為體面的字眼。

他這話一出，畢钰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顧淵硬是忍住想罵人的沖動，身子往外挪了挪。

畢钰眼角掃了顧淵一眼，“我知道你結婚了。”

季艾璟指了下自己身上的襯衫，“所以這是單純的謝禮對嗎？”

畢钰頓了幾秒，“對。”

“好。”

季艾璟說完便不再言語，之前本就有些僵硬的氛圍後面更是透着尴尬。草草的一頓飯吃完，季艾璟開車先把畢钰送回了家，接着送顧淵。

顧淵無奈的坐在副駕，“你到底想幹什麼啊？我真是理解不了你的思路，這種事非要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嗎？”

“為什麼不能說？”

顧淵愣了一下，對啊，為什麼不能說？

他知道季艾璟處理感情問題向來不拖泥帶水，當初說分手，就沒有回頭挽回過一次，現在直接把話挑明白，兩個人連暧昧的空間都剩不下了。

畢钰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雖然季艾璟事先不知情，但他能當着自己的面穿着她送的襯衫，還明着問清楚，在畢钰的角度說明在季艾璟心裡，這就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光明磊落的沒有一點旖旎的光景。

這不是兩個相愛的人穿戴着對方精心挑選的禮物，時不時的睹物思人，正是因為沒有别的想法，所以不會被特殊對待。

向芷玫沒想過，一視同仁才是真正的不在意。

顧淵哼了一聲，“你也是夠狠的。”

“感情沒了，哪來的手下留情。”

季艾璟和畢钰當初分開，是畢钰先出了問題。

他們在一起多年，看起來是一種類型的人，隻不過畢钰表現出來的不像季艾璟那樣的冷淡，她能更平和的對待身邊的人或事，但骨子裡，畢钰是個特别拎得清的人。

他們的相處不需要太多的言語溝通，對事情的用意看法，季艾璟在遇到畢钰之前，從來沒能跟誰這樣流暢的交流，甚至不需要過多的解釋。

所以兩個人的交往是融洽的。

他們見證了彼此最重要的成長階段，也參與了對方的人生抉擇，可當一切都能穩穩的落到實處時，畢钰的家裡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畢钰的父母并不是普通人，他們在工作中見過的優秀青年太多了 ，尤其是這幾年身處一定的位置之後，更是對畢钰的未來有了極大的期許。

所以事實上，後來的這些事畢钰不是非找季艾璟不可。

她從小優秀，樣樣不輸人。哪怕後來交男朋友，找的也是同樣出類拔萃的季艾璟，可季艾璟的家世背景，太普通了。

季白岩到了這個歲數，不過也就是個小小的主任，而苟春香隻是一個普通的老師。在畢钰父母的心裡，他們的女兒從外貌到工作，都應該找一個背景更好的人。

季艾璟當初選擇做中醫，也是因為自己的興趣。

他的軟筆寫的比硬筆還有風骨，年紀不大卻翻閱了大量書籍積累知識，走過的地方也多，不然在他這個歲數，怎麼可能早早的獨立看診。

家學淵源對中醫多麼的重要，可季艾璟身後隻有他自己。

出身決定了很多事情，沒有捷徑的人永遠不知道那些俯視他們的存在做同樣的事情時要輕松多少倍。

畢钰一開始跟季艾璟在一起，父母隻覺得年紀還小，畢業了接觸到更多更好的人，有一天自己就能想明白究竟什麼才是她應該要去堅持的。

但沒想到兩個人交往的這麼順利，甚至有了要定下來的趨勢。

于是這個時候，家裡跟畢钰挑明了他們對于季艾璟的看法，并言明這樣的婚姻，他們做父母的不滿意，也不會支持。

畢钰向來冷靜 ，她沒有第一時間把這件事跟季艾璟說清楚。

上學的時候追她的人就不少，而唯一能入眼的，隻有季艾璟。

但是沒想到，多年以後，季艾璟一個眼神仍能讓她心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