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身上是有功夫的。
纓徽有些發蔫兒,還是打起精神與王鴛甯說話。
“事發突然,我被從都督府裡送出來,沒能及時告知鴛甯,實非我所願。”
纓徽看着面前兩個外形出挑的幻術師,就知王鴛甯用了心思。
再想起她和李崇潤那待定的婚約,不得不以這種姿态與她見面,心裡充滿了愧疚。
王鴛甯擡手扶正她鬓邊偏斜的珠钗,微笑:“世道艱難,豈是你我這樣的女子能承受,姐姐不要過于自苦。”
自苦……纓徽從來不會自苦。
因為她遇事從不往深裡想,得過且過。
即便陷入困境,寸步難行。
她也隻是麻痹自己。
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從未想過為什麼。
為什麼要被送到幽州做妾?
為什麼總是被人輕賤?
是因為自己是女子麼?
不能當門戶,為父母厭棄。
所以活該成為被随意投擲的籌碼。
連人都不是。
纓徽迷茫:這是她的錯嗎?
李崇潤見她面露哀戚,心生不悅。
對王鴛甯的耐心也告罄:“禮物收到,多謝王姑娘。”
這是逐客。
王鴛甯姿态沉穩,将目光從纓徽移到李崇潤身上,“此次登門,還有事情想同七郎君勾兌。”
李崇潤握住纓徽的肩膀,将她推到白蕊身邊,吩咐:“帶娘子回去。”
白蕊應下,接過失魂落魄的纓徽。
待她們走後,李崇潤客氣道:“王姑娘但說無妨。”
王鴛甯端正跽坐,歪頭思索了一會兒,問:“敢問七郎君,攻打左營路的亂軍究竟出自何方,如今可有頭緒?”
李崇潤低眸看她,半晌,才悠悠道:“這等要緊事,皆由四哥主辦。連我都不輕易過問,王姑娘倒是操心。”
王鴛甯輕笑:“七郎君心裡清楚,我操心自有我操心的道理。”
李崇潤端起茶瓯的手一僵。
王鴛甯看他反應,心中了然,诘問:“看來七郎君與吾兄關系匪淺。可既然這樣,何必還要我來幽州,做這出戲?”
王鴛甯的兄長王玄莊乃西京冊封的振武将軍。
鎮戍定州,掌邊防兼屯田。
一月前,王玄莊假意派其妹王鴛甯入幽州,謀取聯姻。
暗中派遣五千精銳分批次入城。
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攻伐左營路軍營就是王玄莊和李崇潤合作的手筆。
也是這一計敲山震虎,令李崇清方寸大亂。
兼有枕邊人蠱惑,緻使其屢出昏招。
逼反了藩将,攪亂了幽州的局勢。
而擺在明面上的王鴛甯,不過是個幌子。
若不是她在被追殺的亂軍中見到了熟悉的面孔,至今仍被蒙在鼓裡。
她千裡跋涉,左右逢源,一心想救兄長于水火。
可到頭來,她甚至連内情都不配知道。
隻能當個牽線木偶,被自家人聯合外人耍弄。
李崇潤抿了口茶,道:“讓你做這出戲,自然有其道理。王姑娘若有怨,不該來問我。”
王鴛甯合拳扣在茶案上。
瓷瓯甕動,茶水飛濺。
李崇潤于高座低睨她:“若是心裡有氣,大可把這裡所有東西都砸了。但出了這道門,請你把這出戲演下去。”
他起身離開。
回到寝閣,纓徽像是丢了精氣神,卧在榻上呆愣愣的。
白蕊忖度良久,終于開口:“眼下情形實在艱難,局勢不明,七郎君又喜怒無常,奴要禀報侯爺,都督已死,求他好歹再給娘子尋門婚事,脫離這險地。”
“禀報?”
纓徽忽略其他,抓到症結:“城中戡亂,早就關閉了城門,如何通訊息?”
白蕊目光閃爍。
“父親在都督府内有耳目?”纓徽追問。
白蕊拗不過她,附在她耳邊說了一個人名。
在極要緊的位置上,是纓徽怎麼也沒想到的。
她于黑暗中摸到一絲光隙,抓住白蕊的袖子,懇切道:“我想讓她幫我做另一件事,求你了。”
白蕊面露為難。
纓徽纏着她苦苦哀求。
門”吱呦“一聲被推開。
李崇潤斜睨了一眼白蕊,揶揄:“什麼要緊事,求她有什麼用?你有這力氣,不如好好來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