纓徽一刹清醒,瞠目:“要我?要我幹什麼?”
李崇潤怒極反笑:“你說呢?要你回去當祖宗,天天供着你?”
寝閣裡幾息靜谧。
纓徽煩躁地撓了撓頭。
頂着蓬亂的青絲瞥向李崇潤:“你朝我撒什麼火?又不是我要跟他。”
這些男人張口閉口要這個、要那個。
仿佛讨要的對象隻是個物件,而不是個活生生的人。
真是諷刺。
纓徽愈加憤懑。
站在螺钿床上,惡狠狠問李崇潤:“你答應了?”
李崇潤冷聲說:“你想得美,你這輩子隻能在我身邊,别的男人想都不要想。”
纓徽舒了口氣,盤腿坐下。
撫平胸膛蹿用的火氣,又想起什麼:“那……”
“我打了他。”
李崇潤斜靠在床圍上,漂亮幽暗的鳳眸裡有邪惡的光,“狠狠地打。”
纓徽有些犯嘀咕:“薛昀是鎮北将軍的兒子,你這樣……”
李崇潤不屑:“一個朝廷派來鎮守潼關的三品将軍的兒子,能耐我何?敢觊觎我李崇潤的女人,我沒将他打死,已是天大的仁慈了。”
他脫了外袍,大咧咧坐在床上。
撫摸纓徽的面頰,似笑非笑地問:“真沒與他私相授受?那日宴請孟天郊,我被四哥派了差事,沒在你身邊,你同他見了面,也說了話吧?”
這疑神疑鬼的勁兒。
纓徽瞪他:“說了,如何?”
“說了什麼?”
李崇潤手勁加重,将她的臉捏得變形。
偏笑得春光燦爛,問得和風細氣。
纓徽哼哼了兩聲。
霍得上來氣,撲上去捶打他。
自然不是對手。
三兩下被摁倒。
李崇潤反剪她的手腕,騰出一隻手慢悠悠理順她的頭發。
骨節勻亭的修長手指,自綢緞般的黑發劃過。
纓徽掙紮着低吼:“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一個登徒子跑到你面前胡說八道幾句,就跑來質問我!”
“那你說,你是什麼人?”
李崇潤反問。
話音中幾分不經意的輕慢。
纓徽怔愣片刻,突然謝了氣。
被人莫名其妙潑一盆子髒水。
還得上趕子自證清白。
她把頭埋進粟心軟枕裡,一聲不再吭。
李崇潤滿心疑窦,陰晴不定地盯着她的腦後。
這樣一個玲珑美豔的尤物,合該被人惦記。
隻有折斷羽翼,鎖在床上,才能令他徹底放心。
他被這個念頭駭住,禁锢纓徽的手顫了顫。
忙驅散掉這些危險的念頭。
暫且不顧舊怨,把纓徽扶了起來。
這才注意到,她雙目亮晶晶的,臉頰還有淚痕。
李崇潤舔舐她的臉,歎息:“哭什麼?我又沒将你怎麼樣。”
纓徽任由他動作,緘默不語。
吻了一會兒,李崇潤摟住她。
将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嗟歎:“我總是怕你跑了。我有種預感,你還是會把我抛下。”
纓徽閉上眼。
她瘦了許多。
李崇潤能感覺出來,纖腰不盈一握,身子薄紙片似的。
究竟伊人為誰憔悴,玉減香消至此。
他不敢再胡思亂想。
兩人安靜待了一會兒,李崇潤道:“你不是嫌悶嗎?阿玮過幾日出殡,要去都督府服喪,我帶着你罷。”
這是變相的補償了。
時至今日,李崇潤再不是從前那個為哄纓徽,而時不時耍賴,說着“我錯了,原諒我吧,阿姐”的七郎了。
即便他真錯了,纓徽也隻能受着。
并且給台階就要下。
她換了二目魚紗羅裙,戴珍珠小瓤飄花冠。
薄施粉黛,打扮得素淨。
臨出門時,李崇潤突然注意到白蕊和紅珠沒跟着。
纓徽身邊換了兩個眼生的侍女。
他随口問了句。
纓徽捏緊袖沿,竭力鎮定:“是鴛甯送我的兩個幻術師,我瞧她們模樣好,人也伶俐,想帶在身邊。”
“幻術師。”
李崇潤打量她們,“那便是有功夫在身的。”
纓徽低下頭,“若是你不放心,就攆走她們吧。”
李崇潤盯着她看了一陣兒,緩緩笑說:“我若是連你都看不住,還能做什麼。”
他不再贅言,大步流星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