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君,難得今夜醉劍樓如此熱鬧。八方彙集,群雄齊聚。孤倒是有一事欲向邂君你請教,不知邂君可願為孤一解心中疑惑?”
“哦?不知陛下欲問何事?不妨,且讓邂先猜一猜!陛下想問的,莫不是當年東吳受外敵侵略,遭逢劇變,而邂卻突然離去不告而别。
終緻使東吳因此遭受巨大災難,險險便将瀕臨舉國淪喪國破家亡的地步。
若非最後關頭有她不顧一己之安危挺身而出,憑手中一劍力戰千軍萬馬,雖傷痕累累鮮血滿身,仍自仗劍當關凜然風中屹立不倒!
東吳或早已不存于世,陛下也不可能僥幸餘生,而東吳這片被譽為‘天上人間’的王道樂土之下,勢必也将從此變成埋葬無數東吳人屍骨殘骸的古原墳場。
但如果當時邂還在東吳,不曾意外離開。那麼,一切便都不可能會發生!
所以,在陛下心目當中,真正造成東吳當年遭受如此巨大悲劇的罪魁禍首。
并非隻是那些侵略東吳之匪寇兇徒,亦不僅隻有那些窺伺在側蟄伏已久的陰謀奸詭。
也不是那些懦弱無能臨陣叛逃的貪生怕死之輩,而卻是本該坐鎮朝中,佐君安下,鎮撫諸侯,威懾外敵的東吳第一謀者禦授君聆鏡閣樓邂,是嗎?”
鄭玖柒捂着口鼻,突然有些急促地輕咳了一陣,略顯蒼白的臉龐上面也跟着扯出幾道褶皺來 。
但很快,鄭玖柒的眼中又再次露出了笑容,隻聽他以極盡溫柔與平靜的語氣,緩緩笑道:“邂君如此說法,孤是否可以認為邂君已經承認了,當年,東吳所發生之事與邂君不留隻言片語,便無故離去有着難以推卸的責任!”
樓邂把酒低斟,淺抿笑道:“不錯,邂從未否認,也不必否認,當年,東吳所發生之不幸與悲劇,邂的确有着無可推卸的過錯與罪責!”
“但問題是……”樓邂将酒杯攥在手中随意把玩着,眼神中卻不經意流露出一抹冷酷與深沉,“縱使我有罪,這世間又有誰能一數我樓邂一身所背負之累累罄竹将我指責呢!
難道說……
還是陛下以為你竟有此能為嗎?抑或者,還是陛下背後尚另有高人指點,為陛下運籌帷幄出謀劃策?”
鄭玖柒面對樓邂的猜疑和诘問,卻仍是強顔歡笑假意逢迎,“邂君莫不是在說笑?我東吳既已有邂君在,天下又還有誰可入得孤之眼中?何況,以邂君輔佐先王建立我東吳赫赫基業之偌大功績,孤又豈敢不遵先王遺訓對邂君不敬呢!”
“哦,是嗎?”樓邂喝了一口酒,冷冷笑道:“但邂卻始終堅信,陛下可為社稷江山忍得一時,也可為先王遺訓忍得一世,也可為東吳安危忍得一世,也可為畏懼于邂忍辱一世!
但倘若是為一人之死,陛下又還能忍得了我樓某幾時呢?”
“别說了!孤要你别……再說了!你沒聽到嗎?”姑蘇城樓上,鄭玖柒被樓邂連番逼問,不禁再也忍耐不住心中怒火,憤然起身,怒指大喝道:“邂君,孤最崇敬與仰慕的東吳之神禦授君聆鏡閣樓邂邂君大人。
當初,你既不愛紅泥姐姐,也對她并無絲毫感情,又為何非要那麼折磨她,還非要叫她替你守着東吳,指使她來替你保護孤的安危!
孤隻想問你,你憑什麼!
你憑什麼決定她的一切,又到底憑什麼讓她來代替你守護東吳保護孤!她不是你樓邂的仆人和奴隸!
她是我鄭玖柒最在乎和親近的紅泥姐姐,你知道嗎?
你懂嗎?
樓邂!我最敬仰與膜拜的東吳之神邂君大人!!!”
“陛下想要向我請教的事,邂已向陛下一應坦承!”樓邂凝注着鄭玖柒的眼眸,神情突然變得格外冷漠嚴厲,沉聲道:“但邂也正好有一事想要向陛下讨教,不知道陛下又能否為邂解惑呢?”
鄭玖柒聽到樓邂對自己竟如此傲慢和無禮,頓感心頭猶如無數芒刺自背後貫穿胸膛,熊熊怒火在心中沸騰燃燒似岩漿奔流,但他卻隻能逼迫自己必須将這股怒火繼續壓抑!
否則,樓邂将會采取何種手段來對他進行懲戒處罰。
他根本不敢想象。
或許,他的心裡也大概有些了解,樓邂根本不會對他有任何處置或報複。
但讓人感到無奈且悲哀的是,有些痛苦和悲傷在鄭玖柒的心裡,早已經由來已久深入骨髓。
有時候,即便隻是别人在他面前偶爾提及那個人的名字,他都會害怕得渾身戰栗和顫抖。
“陛下,不知陛下是否還記得先王遺訓?”樓邂道。
鄭玖柒頹然一笑,喃喃道:“父王遺訓,鄭玖柒豈敢或忘!但倘若孤連自己最在乎的人都守不住,又還有什麼資格和臉面去妄談什麼江山興亡蒼生社稷!
但為了不負父王所托,以及這東吳萬千生民所望。
我鄭玖柒亦未曾敢有絲毫懈怠,即便是在當初東吳面對強敵兵臨城下四面楚歌之境地,我鄭玖柒又何曾有過一絲懼怕!
甚至,縱使當日在姑蘇城頭上迫于無奈揮劍自刎之時,我鄭玖柒又何曾有過一絲一毫的膽怯和畏懼!
然而,孤所不能容忍和失去的,便是始終待孤如初的紅泥姐姐!
為她,我鄭玖柒可以失去一切,放棄所有,即使要我親手葬送這東吳整座江山,我鄭玖柒也在所不惜無悔無怨!”
鄭玖柒雖慷慨激昂悲憤不已,卻也不禁面露驕狂不無得意地挺起胸膛昂首大笑地說道:“更何況,東吳能有今日之強盛太平,于這九州大地之上稱雄一方,更被世人所贊歎為‘天上人間’。
這難道不也是我鄭玖柒的政績和功勞所彰顯的輝煌與榮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