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生你所遇見人間最美的美景是什麼?還有如果此生還有機會将那樣一幅美景再看一遍,你希望陪你一起回到那時,将那幅美景再看一遍的那個人是誰呢?”樓邂道。
鄭玖柒默然半晌,不由笑道:“昨夜花樹猶啼血,啼作一笑便凋零。世人所見皆非我,我卻癡笑憐世人。”
擡眼望去。
夜空下。
那酒紅泥與蕭禦竹劍影交錯來回,于劍箫吹奏聲中快意厮殺鏖戰正酣。
“邂君問我此生我所遇見最美的景色是何時,而我想要讓她陪着我一起回去再看一遍,那一幅于我此生中最美麗的景色的那個人是誰,是嗎?”
樓邂把酒低斟,卻不發一語,隻微微一笑。
鄭玖柒也淡淡笑了一下,接着說道:“古道落花人見,卻無一人眷憐。不知愛恨何物,終此一生執劍。命運捉弄其中,烽火缭亂始終。玖柒此生無怨,那酒紅泥夢中。
問世間,情是何物?恰似她在燈火闌珊處,我見猶憐應如故。”
樓邂把酒緘默,擡眼望去,但見那酒紅泥雖不堪匹敵,卻仍憑借不屈意志與蕭禦竹力戰周旋,“陛下,此情此景,不知陛下心中有何感慨?”
“感慨嗎?若說對她我是格外心疼我見猶憐,那倒也不妨說是我自己自作多情顧影自憐。”
此刻,鄭玖柒遙望着夜空,心裡卻是格外地平靜,“但那又何妨呢?雖然,她也不一定會在乎,可我早已銘心刻骨。”
如何遺忘?
悉數過往,觸景情傷。細數朝朝暮暮,仍教觸目柔腸。卻不知在世人眼中,她曾留下何種印象,而自己又該是何種模樣?
或許,誰也不敢妄加評判。
但……
當日,姑蘇城下的那一劍。
她早已傲立于塵世風霜之中,如千秋萬世之凜梅傲雪,亦如那酒逍遙仗劍而行,且醉人間,桀骜獨狂。
“千古不見一傾城,卻恨紅顔非傾國。堪若傾城與傾國,爾與醉劍亦傳說。”
蕭禦竹飄然伫立竹海風濤之上,與那酒紅泥之戰暫歇,卻收劍入鞘,再把那劍箫吹奏,“無悔鑄劍,不為殺戮,卻為守護。不知愛恨,不解情緣,卻猶深情。
世間于你,不知是幸,抑或不幸?你于世間,終是不幸,抑或幸事?此問,雖是我蕭禦竹所問,但想必你自己也已問過自己無數次了吧?
那麼,現在,你可有答案?”
“多謝!”那酒紅泥仗劍一笑,眉目輕斂,睥睨狂瀾,擡頭笑道:“但人生行路,豈問來處歸途?莫不如仗劍而行,且醉此生。但憑我心,不負俠行!”
箫禦竹微微一笑,道:“這便是你的答案嗎?”
那酒紅泥道:“不錯,這便是我的答案!世間之事,非我所能窺探左右。但我既決心鑄劍成人,斬惡誅邪,那我那酒紅泥便再無牽挂,但求不愧這醉劍俠行之名。”
“哦?那你就一點兒也不在乎你一直深藏心底的那份情嗎?”蕭禦竹道。
“呵呵,‘情’……嗎?情已鑄劍,劍已鑄情,情之于劍乃無情,劍之于情勝絕情!鑄劍也好,鑄情也罷,皆隻為醉心其中,又何妨藉劍問情。”
微風靜谧如窗前女子挽弄青絲,吹過那清幽孤寂的竹海風濤,拂過眼前汪洋恣肆的浩瀚狂瀾,卻将寥廓天地彙入一幅壯闊漣漪。
雖則渺小如春風塵埃,卻不掩青草離離,窸窣低語,訴說着她們對這世間發自心底的磅礴大愛。
“說得好,當真不愧‘那酒人間獨傲雪,醉劍俠行鑄紅顔。’之美譽,倘若我當初也能有你這般性情與心境,那我或許也不必苦苦執着于這‘築心’之恨了。”
蕭禦竹橫劍吹箫,閉目沉吟。
待一曲終了,卻見她再拔劍出鞘。
頓時,清越劍吟,再度響徹天地之間。
但見蕭禦竹凝望劍箫,輕撫劍鋒,似又想起了諸多往事,不禁流露出一抹釋然笑意,仿佛終于悟透了什麼。
蓦然,蕭禦竹突然将輕撫劍鋒的手指,在那不渡劍箫的劍脊上輕輕一彈。
随即,狂濤怒海,風濤竹海,盡在頃刻消逝無蹤,隻見得苦海竹簡再現,端木簡溪背靠着那經書竹簍橫箫吹奏,而蕭禦竹仍自倚劍而立。
“一葦情深何以渡,恨海堪破皆成空。拈花一笑何須渡,明見竹海知北遊。”
蕭禦竹,端木簡溪。
亘古之初,也曾為這世間不悔付出,卻也為情所困陷入迷惘之中的人。
今夜,終于解開心中癡恨與疑惑,築得自己最初未萌的心。
蕭禦竹!
洪荒之始,自天地靈花之身所化靈識,因暗生傾慕蕭肆逸之意,卻不知人間世故,遂也以“蕭”為姓,而其素來便喜歡穿越竹海之中,或獨自倚立竹海之上彷徨沉吟,故自取“禦竹”為名。
蕭肆逸曾贊歎其才智靈性,便是八荒四海各大神仙之中,如蕭禦竹這等機智聰慧之人也少有得見。
彼時,蕭肆逸渡世之行天命将盡,即将回返天地靈根。
然而,蕭禦竹卻堅持要留在人間,并希望蕭肆逸也一起留下。
但蕭肆逸卻拒絕了她的要求,執意回歸天地靈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