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總相負,浮生若夢不多時。何事驚擾紅塵客,須得一醉不相饒。”
姑蘇城頭上。
樓邂把酒言笑,似醉亦醒,緩緩道:“呵呵,時候到了!陛下,今夜,你我君臣,金樽雖同飲,白刃可相饒?”
“邂君,何出此言呢?”鄭玖柒意志消沉,噙淚歡笑,惆怅滿腹,言不由衷,幽幽道:“此刻,咱們師徒…不是…相談正……歡嗎?
孤還想讓邂君帶着孤去這九州之外的那些異域天地看看呢,難道還是說師尊真得打算要徹底抛棄徒兒了嗎?”
樓邂道:“陛下,這是…又在…說笑了嗎?”
鄭玖柒道:“師尊,您覺得徒兒像是在說笑的樣子嗎?”
“呵呵,怪師尊不好,是師尊多慮了。”樓邂淺酌了小口酒,細細回味了半晌,卻突然冷冷笑道:“但不知陛下可曾有見過一人?”
鄭玖柒愣了一下,瞳孔緊縮,咽了咽嗓子,喉嚨低顫道:“誰?”
“一身白衣如雪,手持黑色折扇,肩上旋繞兩隻黑色蝶魂,渾身卻似花霧輕籠,舉止妖娆詭谲若夢。”
樓邂目光輕斂,眼神迷離,仿佛被凄涼的寒風,拂過心頭,愁恨難消,“此人便正是早該死在寂國蜃樓城落櫻暮台之上的魔界聖君雎鸠王花燼雪。”
“師…師尊!”
……
“咳咳咳,邂…邂君!你方才說什麼?孤……孤何時有見過你說的那個什麼魔界聖君雎鸠王?
孤可以向邂君你向父王在天之靈,向這東吳的錦繡山河無數子民起誓,孤從來……不曾見過什麼魔界聖君雎鸠王!”
鄭玖柒雖仍舊強作鎮定信誓旦旦地說着,但他手上端着的那一樽美酒卻已不住戰栗,而他自己也因為恐懼不安心緒激動,開始捂住口鼻劇烈大聲地咳嗽了起來!
“陛下,你終究還是太讓我失望了!陛下以為我會在乎陛下你會如何對我嗎?陛下覺得我需要在乎陛下你如何對我嗎?”
樓邂端着手上的那一杯金樽美酒,卻很久很久都沒有喝下,隻是将目光深深望向天上那一輪明月。
“陛下終究還是無法真正了解和明白,當初,我為何會選擇來到東吳,而又為何要幫助你父王創建這東吳的社稷江山!
你以為憑你和那魔界聖君雎鸠王花燼雪的小小謀算和心思,竟也能夠逃得過我不遇須驚樓邂的雙眼嗎?
隻可憐,陛下你被人利用淪為棋子,卻仍執迷不悟猶不自知,而竟然還妄想要替紅泥她向我複仇。
可陛下又是否知道?
當初,我為何會突然選擇不告而别?
陛下可知道,我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和苦衷嗎?
不然,陛下以為眼前可與那情天恨海蕭禦竹戰得有來有回,雖此戰之中仍是顯得無比艱辛和殘酷,卻依然能夠無數次站起愈戰愈勇愈戰愈狂愈戰愈強的鑄劍紅顔!
醉劍俠女那酒紅泥憑什麼可以做到‘那酒人間獨傲雪,除卻劍上不能詩’的?
難道還是陛下願意再經曆一次?
當初,也是在這姑蘇城下。
她孤身仗劍獨對千軍萬馬。
一人,一劍,守在城下,挺身當關,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
最終……
雖也威震蒼穹敗退敵軍,卻終究仍是難免玉殒香消劍在人亡的結局嗎?”
半晌,笙歌寞寞,凄涼瑟瑟……
“師尊,徒兒知錯了!都是徒兒不好!徒兒不配做這東吳之主一國君王!是徒兒有負父王、師尊和紅泥姐姐的寄望和厚愛!
徒兒無以為報,唯有一死而已!
但徒兒,徒兒……”
樓邂冷冷一笑,道:“陛下身中奇毒,無藥可解。但此毒雖是種在陛下之身,可發作卻是會在劣臣的身上,是嗎?”
鄭玖柒聞言,不由愕然,驚道:“怎會!怎有可能!師尊怎會連這般隐秘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樓邂黯然歎息,一聲冷笑,道:“古老相傳,魔界之中有一詭地,時有奇毒之花誕生于世。但凡是經此詭地所降世之毒花,其生命存活的時間,卻都隻如昙花一現殊為短暫。
我雖不是那魔界中人,但卻也曾有聽說過一些經由此地所誕生之詭秘奇毒。
譬如,其中便曾有一種毒花。
其名便喚作‘明月鋒寒鈎星沉’,又或名曰——‘鋒寒絕命,明月鈎沉’。
凡中此毒者,雖為君王,卻無一例外,必将毒在臣子。
是謂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師尊,我……”
鄭玖柒急火攻心,猛咳不止,待将手上巾帕緩緩攤開,驚見一抹刺目猩紅映入眼簾,使得鄭玖柒心中更是深感懊悔、愧疚與自責。
“我并沒有真得想要這麼做,我隻是恨你當初為什麼要将我們抛下!我承認是我天資平庸不夠出衆,辜負了父王、師尊和紅泥姐姐你們的期望。
但我想要的,卻隻有你們……
隻有……你們而已啊!!!
我隻要你們能夠陪在我的身邊,我就什麼都不必擔憂和害怕了。
可是……
可是,你們卻要離開我!
你們都不願意再陪着小玖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