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也叫人備了鎖,她的人還沒來得及挂上鐵鍊,便叫人搶先一步了。
周瑞家的心下一驚,急忙轉身,大步朝門口走去,揚聲道:“做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莫雲已經入了大觀園,她站在府門内,目光淡淡地看着她,聲音不緊不慢:“二奶奶說吩咐了,今夜過後,所有府丁丫鬟都到大觀園當差。”
此話一出,大爺府過來的衆人嘩然。
“慢着。”周瑞家的上前,與莫雲靠近道,“這真是寶二奶奶的要求?莫不是你們挾私假傳命令呢?”
莫雲聽了這話,不怒反笑,微微偏過頭來,似笑非笑地望着周瑞家的:“我有什麼私心需要夾帶?”
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群,語氣坦然,“二奶奶也是體恤我們下人辛苦,往後兩個府裡的人抱團取暖,人多了大家也不用那麼辛苦賣命了。”
聽莫雲嚒嚒這麼說,周瑞家身後的家丁倒是嘀咕起來。
自從賈府抄家後遭了賊禍後,便是日夜值守,寝食難安,早就怨言不斷。
如今聽聞府中決策要将人手集中到大觀園,他們非但不抗拒,反而隐隐有些松了口氣。
衆人都覺得好。
但總有些家仆還是有别的心思的,不僅僅隻是在乎自己的一點身家性命。
“人都去了大觀園,那大爺這邊的宅子怎麼辦?”周瑞家的臉色卻沉了幾分,不動聲色地問道。
甯國府老爺夫人都被官府害了命,而唯一繼承的大爺賈蓉則做了強盜。
如今府中空虛,寶二奶奶又在大觀園,周瑞家的便是山裡無老虎,猴子當大王,某種程度上成了甯國府的實際掌權者。
若是叫她抛下甯國府的宅子,說不準去了大觀園是個什麼位子,更别提衆人聽了别人差遣,自己在府中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當然,這不僅僅如此,她自認自己是個忠心的奴才,豈能就這樣放棄甯國府?
她直起身子,語氣铿锵:“大爺這邊的宅子也有不少東西,若是我們都走了,怕是要被人搶了。”
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眼中透着堅持,“老爺生前将大爺府裡的事交給亡夫,這種叛主棄府的事,我做不出來。”
雪雁聞言,目光微動,旋即輕嗤了一聲:“哪來的‘叛主’這一說?我們家奶奶也是老爺當着兩府婆子和管事定的一家之主,如今我們家奶奶才是你的主子。”
周瑞家的被這句話噎住,臉色微變。她張了張嘴,卻一時答不上話。
莫雲嘴角含笑:“便是寶二奶奶心善,才這般晚了還叫我們來傳喚。再拖下去,若再出個什麼事,也是害奶奶心有不安……”
她故意頓了頓,看着周瑞家的,笑意不減,“你我都是府中管事,可擔當不起。”
周瑞家的心裡微微一顫,手下幾個親近的丫鬟婆子都站在私巷看着她,進退兩難,等着她拿主意。
但她又能如何呢?她畢竟是賈府的家生奴才。
她站于私巷,穿堂風而過。
大觀園的丫鬟家丁從身邊走過,進了府。
周瑞家的身邊隻站着幾個親近的丫鬟婆子,等着她的态度。
穿堂風呼嘯而過,吹得她袖口微微飄起。
她歎了口氣,終究垂下了眼簾。
若這真是家中主母的意思,她也隻有暫且服從。
突如其來的風勢更盛,穿堂風呼嘯而過,卷起巷口零落的枯葉,撲打在緊閉的府門上,發出“沙沙”的響聲。空氣中彌漫着一絲不詳的寒意。
周瑞家的穩住心神,開口道:“入秋也有一些時候了,既然往後要在大觀園中過日子,便讓我們回去拿些東西吧。”
莫雲身邊的丫鬟勸道:“周大娘,外頭危險,快快進府,我們也好落鎖吧。”
砰——
隻聽得鐵鍊摩擦的聲音,發出刺耳的響聲。
突然,私巷兩頭,一陣急猝的腳步聲,伴着快速接近的壓抑低沉的嘶吼,像是野獸瀕死的哀鳴,又似厲鬼掙紮的怒号。
聲音越來越近。
“誰!”
府丁猛地轉身,眼睛死死盯着黑暗的巷道,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膛。
府牆高聳,遮擋了猩紅月色,昏暗的巷子見不得來人是誰。
有人,或者說——某種東西,正在快速逼近。
“快!進府!關門!”
衆人隻怕是賊寇,幾乎是同時,所有人下意識地朝大觀園的府門跑去。
就連方才還遲疑的周瑞家的,此刻也臉色一變,腳步比誰都快,幾乎是小跑着鑽入了大觀園的府門。
府丁匆忙去下鎖,但隻是片刻,那幾道黑影已經猛地撲了上來!
“啊——!!”
最靠近門口的府丁根本來不及閃避,連慘叫聲都未能完全喊出,整個人便被重重地撲倒在地,鮮血四濺。
“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