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卿看墨紙定了神,眸光微斂,“吳姑娘可否看一下近幾日淮安會有哪幾家結親?”
黎姳腦中回想,“五日内,有五家。”
“這麼多。”關書珏扶起驚掉的下巴。
陳九卿:“明日呢?”
“兩家。”
聽罷,“我們先去查查。”關書珏拉着陳晏就往外走,
陳九卿忙叫住,“不急,去領事那把這些書的錢先結了,”并将元滿叫去一塊搬書,
黎姳将篩過的書抱給陳晏,候在門口的陳晏正準備去接,
沒曾想抱書的女子後足一軟,身邊一時沒有支撐力,攜書摔過來,
好在陳晏敏銳,大步過去右手将書收入懷中,左手接住黎姳,動作幹脆利落。
黎姳面上窘迫,失措的兩隻手掌在面前之人身上亂壓,“抱歉,我路都走不好。”
“姐姐腳上有傷,你不能自己走過去拿?”關書珏搶過陳晏手裡的書,等他扶黎姳回原位後才離門而去。
待三人走後,屋内一時寂靜,
“少俠是準備去鄭家?”
清冽的聲音劃破悶熱的躁動,
陳九卿一頓,冰涼的目光落在黎姳身上,“嗯。”喉結上下滾動,清完嗓子說:“倘若真是花面狐作妖,狐妖生性多疑,忌打草驚蛇,隻得從前打探,”
說着手邊的書緩緩合上,“兩月内淮安的婚事并非次次都有災劫,瞧着行蹤詭秘難尋,但事出反常,若能從中尋出規律,能省下不少人力。”
“說的在理。”黎姳點頭應和。
“吳姑娘不也想到了麼?”
話音落地,砸的氣氛微妙,
陳九卿話鋒一轉,“聽姑娘說那塊傲因尾骨是旁人送的,敢問是友人?”
黎姳垂眸,眼眸濃黑沉郁,
不過一面之緣,
十年前她赴天荒登頂尋找遺失的神髓鍊,天荒山乃洪荒初成遺留神山,仙魔大戰作為主戰場之一,神山變惡山,之後鮮有人來,就算有人,也從沒聽人登過頂。
然,他便是仙魔大戰後黎姳見過的登頂第一人,當時的他通身沒有元力,卻一舉拔出超品法器‘沉淵’,
當少年握劍後第一時間便毫不猶豫對向她的心口,她看他眸中難掩的萬分情緒,
心道,平生頭一遭,竟有種高興到發懵的感覺。
黎姳回神,了然一笑,“素未謀面,但那修士卻是俠肝義膽,見我手無寸鐵,便幫我奪了一塊。”
陳九卿細想,點點頭,“傲因狡猾,若要降住它可得費些功夫,此等心腸,若是有機會我也想拜會一番。”
……
沒多久,沖動得想單獨去做任務的關書珏被陳晏揪了回來,
元滿還在跟領事講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诶!”
聲先至,兩扇門蓦的被推開,元滿火急聊賴,“大師兄,你猜我瞧見什麼了!”
他手抓着桌沿,順了口氣,又說:“我方才在領事手裡的名單裡看到纥骨顔了。”
聽罷,另幾個人豎起耳目,提了精神,
他們在小峰脈閉山修行的時候就聽過這号人物了,他天資聰穎,劍雲大會連續三年皆是魁首,在衆多後輩中,最有望繼承祝卿玄君衣缽成為仙門第一劍修。
昆侖派掌門許諾,若是他的修煉能突破玉清境,便引他去玹華天木,在那裡曆劫若成,大家都說他定不過百年,定就此步入仙途。
可他卻拒絕了,不顧師門勸阻,隻身一人下山遊曆,一走便是三年。
顯而易見,他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修煉之路。
對于這位仙門翹楚,他們并不相識,隻有所耳聞,略有遺憾,
而陳九卿在劍雲會場上倒是見過一次,也就是那一年之後,沉淵認主,昆侖派又出了一位百年難遇的奇才,轟動仙門。
他也是來參加仙盟大會的?
不知不覺,桌上的涼茶已經喝的差不多,雪人氣力幾近透支,吐出舌頭汗哒哒地倚着懷裡的糖葫蘆,
元滿取下脖子處的剔透的圓珠,掐訣收靈物,
小雪人立馬回了精氣神,将塑好糖衣的糖葫蘆遞給關書珏,乖乖地跑進了圓珠内。
“若是他來,我們需得快些動作。”韶音道。
雖非同門,對他為人也是多有敬重,但大事不可馬虎,自是要忌憚些。
“說不定是重名。”陳晏駁道,“大師兄可是見過一面的,若真是他這一路早該認出來了。”
“今年仙盟大會有足足兩百三十一号人,大師兄練得又不是火眼金睛,看得過來麼?”關書珏攥着糖葫蘆的根部往陳晏臂膀上戳,每一個字往他腦門上砸,兩條細眉像是要豎起來,
氣溫高漲,沒多久糖水便順着力氣往下滑,糊了關書珏滿手,
陳晏忙拿過糖葫蘆,反倒教訓起來,“這東西不吃,光拿着玩。”
說着抓起女孩兩隻沾有粘稠糖水的手,給她用手巾仔細擦拭,關書珏嫌啰嗦,抽出手想捂上嘴。
黎姳靜靜看着,吵嚷聲如雷般灌入耳中,晃神之際浮現的兩抹虛影漸漸向遠方傾瀉而去。
她斂目回神,目光透過半簾落在對面連廊,青白長影步履輕盈,
視線逐漸清晰,半晌,開口說:“就是他。”
屋内聲音戛然而止,
黎姳擡手一指,引得衆人紛紛注目,隻聽她解釋:“贈我尾骨的那位修士。”
沒等旁人反應過來,她似笑非笑,推門去追。
陳九卿跨步至簾前,手順勢往紅木欄一撘,
看清那方面容後,他愣了下,“纥骨顔。”
“……”
“???”
……
待黎姳踏上廊時,纥骨顔方才準備下樓而去,
她快些步子跟上去追,掠過嘈雜的座座席面,穿廊之際,忽覺對方似是在追什麼人,那松松玉影背劍而行,步履匆忙,
黎姳而今腳上外示的傷還不足以追上他,她心一熱,準備喊人。
嘴巴欲張,尋着纥骨顔的方向竟瞧見一個人,
她心下一跳,把話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