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眼熟,
再一眨眼,那抹紫色早已在拐角褪下,不見蹤影。
“站住!”
方向依舊,一聲尖細稚嫩的聲音将暗處一角撞開,愣是從喧嚣酒席中劃下來一道口子,将懷有心事的兩個人拉回神。
一個瘦小的姑娘引入眼簾,沖着前面的人大喊,“你把曾狄峰藏哪了?!”
這小姑娘個頭稍矮,嫩菱錦衣,梳着雙螺髻,她臉蛋微圓,彎彎的眼睛,長的像個甜果,不過,這咄咄逼人的嘴真和樣貌判若雲泥。
她提着衣裙發了瘋似的亂竄。
所指那人也是個十來歲的小孩,不過看着要比她年長幾歲,一身灰褐色長衫,
小男孩身形疾閃,從纥骨顔跟前跑過,帶過來的疾風把幾桌碗筷碰在地上,發出噼裡啪啦地刺耳音,
惹得旁人圍觀,
“别讓我抓到你,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他一個大活人,我哪有那麼大本事藏起來?”
“再給我嘴貧?那你跑什麼?給我站住!”
兩個小孩子一溜煙兒就跑過去了,緊接着,後面傳來沙啞的喊叫,“六小姐!五公子!哎呦喂,慢些跑。”
老嬷嬷在後面追着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跑一邊勸。
隻見小男孩倏地停了下來,他捂住胸口渾身一顫,
這正好讓周千代追上了,她踮起腳尖,強悍地一把揪住男孩的耳朵,“周荼景,跑!你再給我跑一步試試!”
“哎呦——疼疼疼——”
“曾狄峰在哪?”
“我告訴你,你先放手。”
聽到周荼景的求饒,女孩堪堪收手,
周荼景皺緊眉頭,他扯住周千代的手按在心口,“方才我心疼的要命,你幫我看看我死沒死。”
周千代:“……”
“你有病吧。”
周荼景細細想來,認真點頭,“嗯。”
多半是……
周千代窩在心裡的火有些發苦,
這借口爛透了,
她完全不信鬼話,“就算是見閻王你也得把曾狄峰給我找出來。”
“快走,别給我耍小心思。”
聲音漸漸消逝,
然纥骨顔無動于衷,黎姳看着背影伫立在原地,他似乎對周遭發生的一切都沒什麼興趣,
又許是他還在思忖旁事,無心顧及其他?
黎姳心道,就連自己已經離他這般近,他竟也不知察覺,
太過入神,心急逢迎,不是好事。
“瞧着是周氏兩位小主?”
黎姳耳朵一動,尋着方向靜聲聽到開敞酒桌那方談話,
周氏六小姐周千代,守月樓是周氏在淮安的家業,歸大房管,大房共有一兒一女,周千代是最小的那個,也是周氏的幺兒。周荼景排行老五,是二房獨子。
“那曾狄峰也是命好,不過就是個破廚子,不知耍了什麼伎倆,倒是傍上了六小主,橫豎有周家替他撐腰。”
翹胡子老頭語氣裡透着藏不住的怨氣,
“這麼酸?”一位劍修趴在桌沿,用筷子夾起一塊紅油酸豆角,
沒等被怼的那人意會,他将鹹菜放嘴裡,發出嘎嘣幾聲脆響後,“我說的是——菜。”
這會兒那人倒是聽明白了,“你也不必含沙射影編排我,握劍的卻比不過颠勺的,空有一身本事,你評理說若我叫屈有何不對?”
“想入周氏的人加起來約莫都能将淮安圍上一圈,這些年旁人擠破頭都進不去,哪輪到你叫屈。”
九州内有賀蘭州、南紀州、頌孤州、渝州四足鼎立,歸功于神境世家,分别是周、慕、亓官、百裡四家。
神境四大世家中,周氏朝中雖無重權可卻隻聽命于王上,為王上辦事,僅此這一家在獨樹一幟,地位無可撼動。
鐵頭惡橫坐另一桌,厚重的氣音從鼻子裡嗤出來,“這會兒周府早沒人了,哪還有空理會咱們。”
“前些日子與塞北在邊境起了沖突,周氏被賀蘭王派去助戰,塞北奴軍不知得了誰的協助,竟還發明了蠱液,塗抹在箭頭,中箭後便立刻喪失意識受其控制,反撲友軍,一時間,城内那場面别提多有意思!”
可想而知,中箭者,敵我不分,百姓受其摧害,血流成河。
“周氏至今束手無策,邊境戰況焦灼,遲遲沒有進展。”
周氏可是九州王朝内醫藥之首,連他們都無法,旁人想不出還有誰有本事解毒,可想而知,那蠱液有多霸道強悍。
人不行,物總行吧,
“玉坤引?不是說能解萬毒。”有人自然而然順勢想起此屆仙盟大會,
無恨生側過身,“你都能想到,何況周氏?”
此屆仙盟大會他來的早,此事鮮有人知道,“周氏專門派人去仙盟求物,可仙盟卻以一視同仁為由,讓人吃了閉門羹,多次求助無果後,周氏也就放棄了。”
換句話說,想進周氏,玉坤引便是門客令。
黎姳低下眼,
神情恹恹掃過一片喧嚣,
玉坤引竟要比自己想象中搶手多了。
出神之際,隐約能感覺到身前人回身,
黎姳下意識擡頭,
霎時,兩人相顧錯愕,
黎姳嘴巴微張,腦中竟一片空白,
該說什麼呢?她硬生生擠出一個笑來,兩手疊在身後,偏頭道:“好久不見。”
纥骨顔淡淡看了她一眼,“昨日才見過。”
“……”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