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頭頂的傘陣,黎姳隻感覺自己手腕的紅繩微微發燙,灼的心口疼,見“新郎”作祟的手伸過來,黎姳急忙撐手抵住,
但此刻全身動彈不得,她用餘下的一隻手抵擋格外吃力,纥骨顔的身體劇烈顫抖,臉上時而露出痛苦之色,時而露出猙獰的笑容,他在與體内的花面狐搏鬥。
她此時此刻在想,傘陣誤打誤撞會将她體内的魔氣釋放,隻需再等上一會兒,魔氣便會沖破自身的封印,
但這是下策。
她眸光一動,反手去摸枕頭下的沉淵,還未觸碰,
霍然聽到"唰——"的出鞘之音。再一眨眼,沉淵已經落在"新郎"左肩,劍刃陷進肉裡,腥紅的鮮血滑過胸膛,滴在紅喜被褥上,宛如一朵朵盛開的彼岸花。
纥骨顔的意識逐漸清醒,他一手阻止狐妖要去觸碰的手,嘴唇發顫,聲音卻堅定如鐵:"花面狐,你的把戲該結束了!"
頓時光芒大盛,整個房間被金光籠罩。花面狐發出痛苦的嘶吼,面容扭曲變形,露出一張狐狸的臉。
清醒過來的纥骨顔急忙設陣,沒曾想狐妖眨眼功夫便已經掙脫金光束縛,“想同歸于盡?好久沒見過這麼狠的人了。”
花面狐抹掉唇邊的血,獰笑道,"不過,就憑這點法力,也想困住我?"
話音未落,狐妖的身影驟然膨脹,妖氣如潮水般湧來,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黎姳隻覺得胸口一悶,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撕裂她的神經。
花面狐化妖身遂轉身奪門而去。
屋内一片雜亂,纥骨顔輕輕為黎姳掖好被角,指尖在她額間停留片刻,随後揩掉細密的汗珠,"等我回來。"
夜色如墨,月光被烏雲遮蔽,隻餘零星幾點星光。
纥骨顔提劍追出,花面狐的身影在林中若隐若現,狐尾搖曳,帶起陣陣妖風,纥骨顔頸間被風掃過,竟有些微微發燙,
顧不得其他,他虛空揮劍,破空而出,劍光如虹,直指狐妖心口。
花面狐冷笑一聲,身形驟然膨脹,狐眼中泛着幽綠的光芒,巨型尾巴如利刃般掃向纥骨顔。兩人戰作一團,劍光與妖氣交織,林中樹木紛紛折斷,塵土飛揚。
纥骨顔一劍刺穿花面狐的胸膛,卻見對方突然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他心頭一凜,暗道不好。果然,身後傳來花面狐陰冷嗤笑,
轉身望去,遠處花面狐正挾持着黎姳,誅心弓的箭尖抵在她的命門。
纥骨顔這才反應過來,這厮使用分身術,這是調虎離山,
黎姳脖頸僵硬,腦袋還疼地嗡嗡直響,心中萬般無奈:大哥,别管我,我就是一個觀戰的,啊喂。
她是被抓來的,
準确來說,因為被狐妖在她頸後設下定身術,自己才被抓的。
料想狐妖早有所察覺,事先做下防備,想利用她來威脅纥骨顔保身,
這狐妖果真狡猾多疑。
狐妖栗色花襖在風中翻卷,瞧見地上站定之人面色局促,幽綠的眸子閃過一絲玩味:"世間有情人千萬,毫無目的捧着真心相待之人難得。試問你的真心,能為她去死麼?"
“……”
黎姳眨眼,暗道,兩人關系倒也不至于讓他做到這個地步。
再者,
我不會死,
而你這妖,确實該死。
電光火石間,黎姳眸中寒光一閃,她雖全身被妖力所制,卻仍能感知到花面狐的氣息波動。就在他分神與纥骨顔對峙的刹那,她猛地擡起唯一能動的手肘,狠狠向後擊去。
"砰!"
一聲悶響,手肘正中花面狐的下颌。花面狐猝不及防,吃痛之下松開了鉗制,下意識一掌拍向黎姳的後心,黎姳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整個人向前撲去。
纥骨顔瞳孔驟縮,眼見黎姳如斷線風筝般跌落,他顧不得許多,身形一閃,劍光如虹直指花面狐。花面狐倉皇後退,纥骨顔穩穩接住黎姳。
見她臉色蒼白,唇角溢出一絲血迹,他早該想到,花面狐狡詐多疑,不該讓她獨自留在房内。
此刻,花面狐趁機拉開誅心弓,箭矢泛着幽綠的光芒,直指纥骨顔心口。
箭矢破空而來,纥骨顔卻紋絲不動,隻是将黎姳護在懷中,用自己的身軀為她築起一道屏障。
箭矢攜來的力量過于強悍,沒一會兒,屏障便開始出現裂紋,
纥骨顔心裡打鼓,千年大妖的實力果然不容小觑。
就在屏障幾近崩碎之勢,他頸間的岫玉霍然金光大盛,竟将那緻命一箭生生擋下,發出噔噔噔急響。
花面狐猛然大顫,滿眼不可置信,
鳴玉……
出神之際,沉淵劍已穿透他的胸膛,花面狐倒在血泊中,瞳孔仍在震驚,
岫玉争鳴,在風雨中搖曳,
“噔噔噔——”
他看向纥骨顔的視線漸漸模糊,嘴中喃喃。
纥骨顔握緊鳴玉放回裡衣,看向早已斷氣的狐妖,略微停頓,遂收劍。
黎姳從他身上掙脫,急不可耐地想撈起地上的誅心弓,指尖剛觸到弓身,一股黑霧驟然騰起,瞬間蒙住她的雙眼,纥骨顔見狀,急忙上前拉住她,卻也被黑霧卷入其中。
再回神時,兩人已置身一片混沌之中。四周霧氣彌漫,隐約傳來低語與笑聲,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暗處窺視,黎姳皺眉:“這是……心魔關?”
纥骨顔“嗯”了一聲,神色凝重:“應該是仙盟早在誅心弓上便設下心魔關。”
黎姳被眼前黑氣包圍,意識開始混沌,纥骨顔的聲音也漸行漸遠……
一晃神,竟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血劫殿内,
坐北朝南,精雕的祥雲紅油柱将整個宮殿撐的壯麗宏大,殿内也是傳開鎏金似的空氣。
鼎式香爐點上了靜雅的沉香,白煙飄飄然的在高貴的戲台子上搖曳生姿。
眼前一切都如此真實,
黎姳不常住主殿,血劫殿内有四門,華歲門是她最常去的,可以說她在那處定居了。
穿過華歲門,繞過刻有百鳥朝鳳浮雕的照壁,就進入了院落。
院落很大,左右兩側被房屋圍繞,屋子不似平常,是高樓,層層随意疊摞,歪歪斜斜地肆意向絢色天穹伸去。
正中央有塊兒巨石,那石頭懸在半空,滿是腥氣的鮮血順着石頭上的縱橫紋路流動,直至流向紋路的末端,随後落入底部的血池。
過了院子,往圓拱門去,周圍被層層錯亂的景牆包裹住,透過漏窗看過去,外面是煙霧缥缈的高聳峭壁,不遠處依稀能看到雲端瀑布向不知名深處撲去的景。
這裡地形複雜詭秘,所以若是擅自翻越景牆而過,必定是身首異處,絕無活口。
通向大廳的隻有圓拱門,圓拱門有四層,層層相疊,像樹木的年輪,一圈一圈不知年歲。
一層一個季,春夏秋冬,落葉缤紛,仿若幻境。
從雲霄山間飄來幾片合歡花,香氣滲進木窗,落在桌案一隅。
一個個子不高的小女孩踮起腳尖使足了力氣去夠桌子鋪開的一張紙,可是臉都憋紅了也沒碰到半分,她也不洩氣,一直往前去夠,弄得整個木桌都顫顫作響。
突然一隻大手從女孩頭頂越過,搶先一步拿走了紙,紫衣少年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眉頭微皺,
女孩氣哄哄地蹦起來抓,“哥,給我!”
沒曾想少年側身一躲,把手舉高硬是不讓女孩拿走,“娘的東西怎麼能随便碰,一邊玩兒去。”
黎姳:“我就看一看。”
元璟:“不行。”
黎姳伸直兩手使足力氣把少年一推,不樂意地瞪他,“今天開始跟你絕交!”
“唔……好傷心呐。”“我的親妹妹竟然為了一張紙跟我絕交?”
“好吧,很寒心,看來我從南紀辛辛苦苦帶回來的果釉糖隻能自己吃了。”
黎姳氣的從鼻子洩出一口氣,對面這個家夥捂住胸口專門将“辛辛苦苦”四個字語氣加重,
他最好是真的寒心,也最好是真的給她帶好吃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