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黎姳二人走後,水牢回到往日死寂,“師兄,你到底瞞了些什麼?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元滿看出陳晏的情緒不太對,“莫不是被魔族給威脅了?”
“再不說,過幾日師父便就派人下山接咱們了。”
陳晏挪步,不敢看他們的眼睛,“全是我一人所為,跟你們沒關系,倒時候會将你們撇幹淨的。”
關書珏被惡心了一通,發怒道:“你在說什麼?我們是這樣的人麼?”
陳晏垂首不語,
“是不是跟吳姑娘有關?”
陳九卿這番試探引得衆人錯愕,
對啊,跟吳姑娘有何關系?
說實話,陳九卿也不知道,
但在他眼裡,陳晏的眼睛總藏不住事,他隻要一窺,便能察覺不對勁,
從什麼時候呢,可能吳姑娘剛來的時候他避之不見,亦或是吳姑娘走後他心不在焉。
連着幾日他們同門幾人一直相處在一處,陳晏根本不曾有機會接觸魔教中人,那為何他會身中鬼禁?
他想了又想,隻有一個他們都忽略的人,
吳姑娘,
這幾日隻有她同他們幾人相處最為密切,并且身份不明,
在旁人看來,吳姑娘心思單純,不善心計,所以才會被雲完算計騙财,前腳剛交入門費後腳卻被逐出師門,
但陳九卿和她相處幾日後,從她的話中總時不時窺探出頗為意外的答案,
就好比她能及快速的猜出他當時在想什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她非常善于窺測人心。
所以他斷定,吳姑娘絕非他們想的那麼單純。
……
入夜,客居靜谧,身後廂房零星幾間還點着燈,
黎姳端坐檐上,盤手打坐,指骨的黑煙從指尖輕輕瀉出,在封印桎梏下,斷斷續續,轉瞬即逝。
她閉目凝神,感知自己體内的經脈有混力持續流竄,繼而探入識海,脊背一陣發熱,
清氣與濁氣彙集,雙源交融,在脊骨已經鍍了一層金輝,迎上攀爬,最終在二寸頸椎流返,像是被撞上一道天然屏障,無法躍過,連通識海。
裹挾脊骨那一層金衣便是魔骨,
魔骨若成,便可以開始修命符,就像穿着一層外衣後分别在不同的節點打上補丁,讓“外衣”完全沁入身體,融為一體。
黎姳睜眼,手掌略微有金色脈絡顯現,
還差一點,
雙源若是捅破這層壁,就可直通識海,
魔骨便可煉成。
不知過去多久,黎姳額角已經冒了幾層細細密密的汗,她長噓一口氣:沒想到,當年母親魔骨煉得這般費勁。
魔骨确實嗜血,
但不同于謠言,魔骨并非什麼人的血都汲取,需要找的是困厄之人,
何為困厄?
犯下業障,終其一生不能自渡,黎姳與對方交換,用一個夙願換取魂魄和血,這意味着對方不堕輪回,不會再有來生。
世人都說,黎夙生體内附着魔骨,有欲念大源手握世間惡祟,欲翻天覆地,
所以都對黎夙生的魔骨虎視眈眈,
仙魔大戰,她親眼目睹她的母親被人一刀接着一刀截斷魔骨,金輝閃着血光,陰森的骨頭就懸在空中,成為那群名門正派的獵物,收入囊中。
美其名曰:除魔衛道,關押魔物,阻止惡祟擴散。
事後,仙盟将母親的魔骨放入館藏,封印其中,以此為噱頭,對外宣揚仙盟衛護正道、造福蒼生的決心,
每過一段時間,母親的魔骨便會被他們拿出來示衆觀摩,所以,她小時候便暗自發誓,
定撅了他們老巢,将母親的遺物拿回來。
事實正如客棧那群修士所言,
仙盟至此便記住了她的名号。
她煉魔骨是為了尋找母親,卻不知母親是為了什麼?
但她敢肯定,母親絕不是為了滅世,她志不在此,
在她的記憶裡,母親怕疼,極其不願打仗,所以從不修魔功,一向秉持“打不過就跑”的原則,所以她的輕功練得極佳,當年魔域上下沒幾個能比得過她,準确來說,沒幾個能跑得過她。
而魔骨是她母親修得第一個術法,修得精不精不知,但她絕對是為之努力了很久,卻被這群正道輕易劫走,廢了她數年心血,
你說,仙盟該不該死?
該,該死,
搶她母親遺物之人都該死,
……
突然間,掌心金脈開始疾閃,發出瑩瑩金光,指尖瀉出的黑氣逐漸變成血色,指向東南方向,
黎姳似是感知到什麼,她急忙起身,快速捏了個紙人,幻化成她的模樣回到廂房,
随後,她躍過屋檐,往東南方向追去,
柳巷上方,從遠方飛來烏鴉,低啞的聲音扯破了寂靜的黑夜,黎姳剛落腳,便聞見一股濃郁的腥味。
往柳巷深處走了幾步,看見前方石磚被血染紅,而紅磚上躺着一具還淌着熱血的屍體,
月輝越過矮牆,鋪了一層陰影,陰影下有一雙幽暗無神的眼睛警覺地看過來,
看清楚來人後,那雙眼睛逐漸放松警惕,
月未沉起身,将手中還在發熱的心髒随手一扔,然後拿出手巾揩掉手上的血迹,
黎姳淡淡掃了地上的屍體一眼,
是鐵頭惡,
她方才感應到的多半是他,
看來,他死的很不甘。
随後便是月未沉的譏笑,纖細的女聲在巷尾回蕩,陰森至極。
黎姳發現月未沉好像并不意外她的出現,“宿吾殺他們做什麼?”
月未沉從暗處走來,腳下沒有影子,月光将她的臉映襯的毫無血色,活像一張鬼面,“不是他,是我。”
她漫不經心道:“我就是想看看傳說中吃人惡霸的心長什麼樣,”
這番行動是她自己的主意,倘若真的受宿吾指使,她沒必要刻意隐瞞。
黎姳轉念問:“小童修是你殺的?”
此言一出,她看着對方的臉色開始千變萬化,
月未沉一臉茫然,她微微皺眉,回想了一下,面色突然凝重起來,
下一瞬,開始捧腹大笑,笑的花枝亂顫。
月未沉這一番反應讓黎姳心裡有了答案,她挪步倚在牆邊,饒有興趣道:“沒得到宿吾的指令擅自行動,你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對面又沉默須臾,聲音有些猶豫了,“殺人瘾犯了,沒想那麼多。”
她轉而求道:“主公可得幫我,屬下此番願聽你差遣。”
黎姳不為所動,她挑眉問:“那些參賽者都是你殺的?”
月未沉:“差不多,屬下是為了幫你。”
聽見對方的這句話,惹得她想笑,“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