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吳七一句話又摁了回去:“那是因為看到黑白無常他老人家害怕啊。”
“别聽他瞎說。”
白檀一屁股坐到二人中間,他朝吳七翻了個眼皮,嫌惡地罵了一嘴:“又窮又無情的臭劍修。”
随後偏頭看亓官雪:“一輩子過的美好就會在死前留戀,隻有惡事做多的人才會害怕。你姥爺對你這麼好,一定是走得安詳。”
吳七:“既如此,作惡事之人會下地獄,那做好事豈不是能成仙?”
白檀:“好像有過這個說法。”
“除了像我們這種修士修到一定境界曆劫升仙,還有一種死後若是功德圓滿也能成仙,但這種聽說大多都不能步入天神殿,隻能在人間當地仙。”
過了一年又一年,亓官雪在院中修煉,枯葉打着旋兒撞上新織的銀絲網,她盯了半晌。
“嗤——”一點灼熱驟然逼近,帶着令人心焦的焦糊氣。她指尖一顫,一縷即将成型的銀絲末端,已被那點暗紅火星燎得蜷曲焦黑。
“微生絮!”她跳腳。
廊柱下,那襲紅衣烈烈如火。微生絮掌間還殘留一點跳躍的暗焰,唇角勾起恣意的弧度:“這般脆弱的玩意兒,如何斬妖?不如燒了幹淨。”
這人便是禦火神人,他的整個家族都是赤帝後裔,獨有燃盡萬物的玄冥火,而且他的縱火能力是難以想象的強大。
以至于,她一直以為黎夙生有很大的本事才會将這幾個天賦極高的人湊在一起。
直到微生絮非常不屑的嘲諷道:“她?”
“吹個笛子隻吹一炷香不到的時間就累了,說自己氣短。”
“我都不明白她想幹什麼,她氣短,非要選笛子?”
“後面她說有人說這玉笛襯她,高雅,脫俗。”
這不就純純裝*
“我就沒見過有妖魔僅一炷香就能被她吹死。”
亓官雪突然想起剛來的時候,黎夙生和她徹夜長談,最後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對你也沒什麼别的要求,記住,求救别找我,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她想,每次遇到危險,黎夙生跑的最快,若真要向她求救,可能連影子走抓不到。
也就是在那晚她才知道黎夙生有丈夫,她非常震驚,便問到底是什麼樣的奇男子能娶到她,聞言黎夙生被丌官雪的反應逗笑了,她淡淡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個可愛的兒子。”
她說什麼人都不能阻止她的腳步,朗朗乾坤之下,她的歸宿不在誰,而在自己腳下。
……
暮色四合,小院點上暖黃的燈籠,她出任務受了很嚴重的傷,龇牙咧嘴地按住自己手臂上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
“嘶——”
“現在知道疼了?” 白檀的聲音總是清淩淩的,帶着藥草的微涼。他指尖蘸着碧綠的藥膏,動作卻放得極輕,藥膏滲入傷口,帶來一陣清冽的刺痛,随即是舒緩的暖意。“你們幾個,一個比一個能闖禍,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旁邊的金衣少年抱臂倚在樹下,“我不是跟你說過你卦上有兇,不要去麼?”
方歸辭這句質問把亓官雪說的擡不起頭,
白檀忙活之際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阿絮呢?”
“這小子又跑哪去了?”
“那塞谷。”黎夙生在一旁站着,目光落在亓官雪滲血的衣袖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方歸辭:“去殺弦定鳥。”
白檀看了看亓官雪手上的抓傷愣了一會兒,那是被鳥爪抓傷所緻。
吳七眼神一冷:“那妖就該死。”
南紀惠南元年。
亓官雪有了很愛很愛她的人,那人是她的表哥,紀淵,他倆從小一起長大,對她的弟弟也很照顧,但弟弟好像認生,沒怎麼跟紀淵說過幾句話。在家裡長輩都反對她修煉扯絲術時,他一直陪伴在側,總會對她說:“我希望你永遠自由。”
所以她為了除惡祟,在外和海河六衛一起奔波了一年又一年,當這一年聽到南紀國易主,風雲萬變,她的爹娘求着她回來時,她便知她不能再繼續了。
他們家作為亓官氏家主,必須在必要時挑起大梁,父親年邁,其他房對家主的位置虎視眈眈,她要讓她的弟弟安安穩穩的繼承這個位置。
所以她與紀淵家聯姻,得到了一些幫助,
成婚後紀淵非常支持她的缫絲事業,因為剛開始開店人手不足,丌官雪需要親自去采大批原料,紀淵二話不說陪她去子母界桑樹林養蠶。沒過幾日,村子便發了洪水,淹死了大片桑樹,但水勢仍未有退卻之意,反而越來越洶湧,丌官雪前去治水,水勢兇猛之際她在對岸河邊看見一個釣魚老者,她為了救人被卷入旋渦之中。
紀淵找了一天一夜都未找到,所有人都認為她被淹死了,但在第二天,紀淵看見栀子灌叢開河道,亓官雪被一群金魚托舉着從河的上遊送上了岸。自那以後,紀淵害怕極了,便再沒讓她做這些。
亓官雪回去後便懷上了孩子,她有了家庭有了孩子,還有一年她的弟弟便能順利接替父親的位置,她很幸福。
她唯獨對不起海河六衛,她一直覺得她的離開是背叛,但他們卻不以為意,看見亓官雪因為懷孕而逐漸圓潤的臉含淚笑着說:“我們亓官大小姐可是最怕發胖的,平日裡吃什麼都講究,現在看見你這麼幸福,你知道我們有多高興嗎?”
“嫁人這麼大的事都沒叫我們,我們很生氣,下次你們倆的孩子滿月宴記得叫我們知道麼。”
亓官雪後來才知“你們倆”指的是她和黎夙生,黎夙生懷了二胎,她當時覺得這是多麼大的緣分,能讓人有如此羁絆。
她很不舍他們,但是邪祟為禍世人,他們的腳步不能停。
可就在這一年寒冬,玉京經曆了一次最難忘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