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有限,宋柏目光在房中迅速逡巡一圈,唯一一扇窗就是背牆上的小窗,玻璃完好無損,房間裡沒有第二個人。
江桢上前,小心地避開地面上的碎片,從兜裡抽出一張手帕紙,蹲下,探手先去按男人的頸動脈——“他還活着,快打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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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巧手——本名劉勇,在被人徒手掐暈後窒息數分鐘,随後被恰好上門的警察發現施以急救,之後送醫,命大沒死。
也就是說,胡三算帶着江桢和宋柏走在通往劉勇家的路上的時候,某個不知名的兇手正在劉家準備殺人。江桢聽到玻璃杯碎開的聲音時,劉勇應該剛剛被掐暈,那多半也是兇手撤離現場的時間,和他們前後不過幾分鐘,這個人甚至很可能在胡同裡與他們擦肩而過!
“老劉他……他平時與世無争,他……他一個仇人都沒有……”再怎麼混迹市井經驗豐富,胡三算還是被這毫不掩飾甚至不畏懼被發現的兇狠殺意吓壞了,坐在醫院的長椅上,手腳還在篩糠似的哆嗦。
劉勇社會關系簡單,為人謹慎和善,因為是殘疾人,甚至連遠門都很少出。
誰會急着要他的命呢?
胡三算說過,雖然訂下紫檀木珠的客人是在網上下單,沒有露面,但東西是由一輛空駛的網約車拉走的,這樣取着急要的東西,如今并不少見,客人一般在網約車平台下單,說明目的地和情況,叫司機取貨,自己隻需要等着收貨就好了。
劉勇因為曾經親自把木珠拿給網約車,很難說還記不記得車牌号。萬一他因為訂單要求特殊而記住了車牌号,被警方查到這輛車和送貨目的地,兇手就很難繼續藏身了。
這個人顯然是聞風而動,想到警察可能會找到劉勇,于是先一步殺人滅口!
警方前一天淩晨才在碼頭打開洪二發租賃的集裝箱,第二天尚在調查之中就有人來滅證人的口,出手如此之快,讓人很難不懷疑一直有人蟄伏在暗處,靜靜地觀察着警方的一舉一動。
這個人之所以找到劉勇刻這木珠,應該對劉勇比較熟悉,知道他殘疾,出門不便,獨居沒有親朋。劉勇接到這大單子,并不是因為手藝多好,單純是因為出了什麼事他比較容易被處理幹淨。
隻是這個人千算萬算,隔着網絡也不能時刻監控劉勇,他大概不知道劉勇的朋友胡三算也曾見過這顆木珠,否則今天在家裡被活活掐死的恐怕就不止一人了。
胡三算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特别害怕,即使留在現場等隊裡人上門勘查的宋柏之後來了電話,告訴他他家并沒有外人闖入的痕迹,他還是不敢回家,說什麼都要留在醫院,和江桢一起等劉勇醒來。
“小江警官……你和我說句實話,你們到底在查什麼案子……”胡三算臉上的皺紋都深了不少,抹着老眼欲哭無淚,抱着江桢的胳膊不肯松手。
“這我不能告訴您,但我向您保證,警察一定保護您的安全,好嗎?”江桢手裡拿着劉勇的頸椎ct檢查單——因為被人扼頸,醫生怕存在喉骨骨折或頸椎損傷。
“那我今晚怎麼辦?我今晚去你家睡可以嗎?不不不,我還是去那個臭臉警官家裡睡,他看着比你壯實一點,我我我不給你添麻煩……”
他在這裡盤算着如何過夜,忽然一隻手從後方伸出,“啪!”一拍他的肩頭,老頭驚恐地“噫呀”慘叫,攥緊江桢的胳膊,整個人從長椅上彈了起來!
江桢被他這動靜吓了一跳,回頭一看,宋柏站在後面,聲線冷淡不帶一絲起伏:“你今晚要去誰家睡?”
胡三算咕咚咽了口唾沫,不敢搭話。
按理宋柏應該留在劉勇家,和後上門的其他人一起撤場的。現在匆匆趕回,身後還跟着負責看守洪二發的實習警察童海,也許是案情又有了什麼進展。江桢才這麼想着,果然宋柏把童海往前一讓,交代道:“你看好證人,晚上帶他下樓吃飯,你去哪兒他去哪兒。”
童海是個娃娃臉,看着跟小孩兒似的,手勁還挺大,上來就要攙胡三算,愣是把胡三算抓着江桢胳膊那隻手給掰開了:“爺爺,您跟我來,這邊這邊,帶您買點水喝去哈。”
“誰是你爺爺?别拽我!你身手有沒有那個死人臉好啊,哎!”
等兩人向走廊拐角處的自動販賣機走遠了,宋柏才轉向江桢:“戴奇他們對自在門的調查有重大突破,跟我來。”
案情有進展是好事,可宋柏卻很平淡,看不出喜怒。醫院走廊中人并不多,江桢起身跟上,以為路上對方就會透露一些,沒想到直到他們都坐進停在樓下的警車裡,宋柏都沒說一句話。
“什麼突破?找到教團的其他成員了?”
天熱,車廂裡悶熱異常,江桢想要搖下車窗透氣,卻發現窗戶被鎖住了。一絲古怪從心裡升起,他試着拉開車門,竟然也鎖死了!
轉過頭,宋柏正抱臂坐在駕駛位上,微沉的劍眉下,閃動着銳利寒芒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剛剛的平淡原來隻是他強自壓抑怒氣給人帶來的錯覺。
對視的瞬間,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弦繃至最緊。
江桢傾過上身就要去解鎖車門,下一秒宋柏的手帶着不容掙脫的力道,如鐵鉗攥緊他的手腕。
“一九九八年,化州林台坡發生命案,起因是自在門教團糾紛。告訴我,為什麼案發現場留下了你的指紋?”
宋柏冷硬的聲音在江桢耳畔響起,太近了,連微熱的吐息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為什麼騙我?”
*大自在菩薩:即大自在天。對大自在天的解讀很多,其中之一認為他是觀音菩薩的化身,慈悲心腸,會救度衆生,因此這裡胡半仙稱呼他為“大自在菩薩”,而非“大自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