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次的失敗嘗試,景曆也知道了一個真理。
作為土匪,實在不應該異想天開去教一個和尚禮義廉恥,畢竟這種東西他也沒有。
隔天,景曆房裡用來擺設的所有書重新裝進箱籠,鎖進倉庫裡,這不失為一件好事,而被新來的米先生頂了活兒的松子,也開始了每日坐驢車上山下山念書的日子。
松子在術數上很有天分,認字卻不太好。
因此,在他認為,這樣的日子跟糧倉比起來,無疑是更奔波也更疲憊的,一個不小心,還容易讓先生罰抄字。
不能再這樣下去。
松子很快采取了措施,他發着燒,頂着雪,漏夜來到景曆的房間,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哀求景曆。
“我太冷了,”
“我一個人睡覺怎麼都暖不起來呢,”
“炭盆烤得我總流鼻血,”
“你可以收留我一夜嗎,就一夜,明日我會走的。”
于是他就一夜夜地留下來,吃得肚子鼓囊囊,甚至第二日早晨若是發了燒,還能在景曆自知理虧的默許下,故意拖掉驢車下山的時間,這樣他就不必念書了。
這種伎倆使了五六次,之所以能成,不是因為松子的蠱惑有多到位,實際上還是因為景曆理虧,黑藥的後遺症讓景曆控制不住自己,一次次弄得和尚發燒。他沒臉,也就顧不上追究和尚不入流的小手段。
他知道藥效必定有消失的一日,所以每次都當最後一次做,每次都把松子往死裡弄,屋裡沒有他們沒滾過的地方,被褥日日都曬了洗,洗了曬。
春天還沒到,樹杈先開了滿床花。
而這藥效也确實持續了幾日,但在昨夜就大打折扣了。
——景曆沒弄出來。
他很急,明明精神和情緒都已經到了渾身發熱、頭皮發緊的關鍵時候,卻無論如何都出不來,像憋了一泡尿死活出不來,小腹和尾椎骨麻到刺痛,最後被和尚用“理解包容、下次繼續”的眼神鼓勵時,他想殺人滅口的心都有了。
不吃藥不行,和吃了藥還是不行,這兩者的殺傷力簡直天差地别。
他以為自己掙脫束縛飛上雲霄,但到頭來還是被拴着繩的紙鸢,紙糊的,不但得聽大風擺布,繩一斷,就得直愣愣地栽地上。
情欲消失,以道德感為假面的自尊再次淩駕其上。
落差感太大了,景曆一夜沒睡,一大早就把松子喊起來,讓他下山念書。
“什麼?”松子眼都沒睜開,抱着被子不肯挪動,“我腰疼呢。”
“快點,”景曆催他,“驢車在大石階那等着,趕不上你就走路下山吧。”
“嗯……”松子翻了個身,縮進床裡側,“知道了,你先走,我一會兒……嗯,一會兒就……”
景曆一點也不慣他了。
這個在和尚帶來的陰溝裡遭遇了大風大浪的土匪,裝起來比誰都還正經,他彎腰,連人帶被撈起和尚,在他頭上罩了一塊濕帕子,又給他穿中衣,在準備掰開和尚的腿穿亵褲的時候,和尚的羞恥終于延遲到達。
“我自己,自己來。”
景曆也就把亵褲丢給他,又垂下眼,看到和尚膝蓋上大片的烏青,皺一下眉毛,“操。”
松子翻過身,背對着他,剛快速套上亵褲,人又被掰了回去,他叫着,“嗳,嗳,輕點兒,這可不是燒雞翅啊!”
然後膝蓋一陣熱,又一陣涼。
臭熏熏的藥膏在膝蓋上糊了一大塊。
松子愣了一下。其實沒有很痛的,隻是在跪着時有一點點的酸,他自己都不在意,他以為昨夜把他往死裡按的景曆也不在意,原來景曆隻是沒有看到。
他看到了,他就會給我塗很臭的藥膏,再忍着那種味道,把手搓個秃噜皮。
土匪其實也很好的。
嗦小雞之前還會刮胡子呢。
景曆擦手,扭頭回來,看到和尚水汪汪的感情充沛的眼神,一頓,臉黑了,“不做,麻溜的給老子滾。”
…………
松子要死不活地念了一天書。
天一黑就往景曆屋頭鑽。
一會兒說,“我肚子好涼,你來給暖暖。”
一會兒說,“可以像昨夜那樣再來一次嗎?”
一個沒看着,和尚已經光着屁股跑上床了。
景曆被他纏得沒辦法,一次次就縱容他,反正藥效快過了,能支棱幾日就支棱幾日吧。
他這樣想,和尚可不知道,和尚十分過分,不但後來幾日都如法炮制動搖他的心性,還要對他采取一些幼稚的措施,比如做一次獎勵他一袋核桃幹,蛇得多獎勵他一杯蜜糖水,刮胡子也獎勵他一首不堪入耳的酸詩。
景曆覺得這種做法嚴重侮辱了他的匪格。
并伺機給景赫去信,要他再捎兩瓶藥過來,在這期間,他聲色俱厲地拒絕了松子。
松子萎靡了好幾日,隻能老老實實地去上書塾。
在書塾裡坐着的時候都發呆,被米先生罰了半個時辰描字,等到描完,日頭都已經落山了,他在書塾裡慢吞吞收拾書袋,汪秋鴻從窗邊探頭進來:“驢車一刻鐘前就走了。”
啊。松子就更喪了。
“你怎麼啦,這兩日都沒精打采。”
松子:“我肚子不舒服。”
小汪:“我去抓一把草木灰給你呀。”
松子:“不用,嗳,你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