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得很快，佘山海拔不高，但山裡的夜也是有點涼的，林淮走過來坐在顧清允身邊，将手上的草莓蛋糕遞給她：“冷嗎？”

“還好吧。”她接過蛋糕，笑道：“你還在包裡放了這個？”

她目測了一下尺寸，看上去是六寸的，“這得占小半的空間吧。”

林淮笑了笑，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她：“想着等流星雨也要點時間，我媽說女孩子比較喜歡吃這些，就給你挑了個，你要不要試試？”

他問的問題和做出的動作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顧清允回答問題，就不太好再拒絕他的動作，隻能笑着将他的外套收下：“謝謝。我不怎麼吃這些，不過你都帶來了，我當然得試試。”

林淮笑了笑，身後有女生喊着他的名字，林淮應了一聲，對顧清允道：“外套披上吧，蛋糕可以慢慢吃，我那邊還有别的零食，要是不夠，我再拿點給你。”

“不用了林大少爺。”顧清允将外套披在腿上，慢條斯理地打開蛋糕盒子，“就這蛋糕我都不一定吃得完。”

哪有人會單單吃蛋糕？還是個六寸的。

這林淮情商高，但似乎對女生的喜好習慣倒不是很了解。

林淮笑着點點頭：“行，那我先過去了，可能是設備的問題。”

顧清允揮了揮手，林淮便離開了。

她挖了一小塊遞進嘴裡，奶油的甜膩直沖天靈蓋，她皺着眉咽下，左右翻了翻蛋糕外殼找到了店名，嘴裡小聲嘀咕：“Sweety……下次避雷。”

“哪來的蛋糕？”裴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清允頭也不回，“林淮給的。”

裴确坐下的動作一頓，又恢複常态：“你喜歡吃這個？”

“不喜歡。”顧清允将蛋糕塞進他手裡，撈了瓶水壓了壓那股令胰島素崩潰的甜膩，“全給你了。”

裴确哦了一聲，猶豫了兩秒，捏住了那把插在蛋糕上的叉子。

“诶你等等。”顧清允餘光瞥到了他的動作，連忙制止，“這我用過。”

她從蛋糕袋裡拿出一把幹淨的叉子：“你用這個，那個扔了吧。”

裴确又哦了一聲，乖乖接過她遞過來的叉子，挖了一小塊試探性地塞進了嘴裡。

顧清允盯着他：“怎麼樣？好吃嗎？”

裴确擡眼與她對視一瞬，又飛快收回目光，含含糊糊道：“還可以。”

顧清允點點頭：“那太好了，給你吃了。”

她說完，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裴确一勺一勺地慢慢吃着那塊蛋糕，顧清允看了會星星，忽地轉頭盯着裴确。

他似有感應，但也沒有看過來，反而低着頭一聲不吭地繼續吃着蛋糕。

身後不遠處支着一個棚子，邊緣挂滿了各式各樣的燈泡，光線從後方照射過來，裴确的臉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被燈光照亮。

顧清允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男生僅僅露出那雙眼睛，就能看出他的瘦削。但跟着自己過了兩個月，裴确已經稍稍長了點肉，至少沒有之前那種看上去就營養不良的感覺了。

他低着頭吃着蛋糕，碎發晃動，下颌線鋒利。

顧清允忽地開口：“你生氣了？”

裴确吃蛋糕的動作一頓，他依舊沒有看她，漂亮的喉結上下滾動，他輕聲道：“沒有。”

“裴确，嘴巴是用來溝通的。”顧清允歎了口氣。

她對情緒的把控非常準确，裴确這副樣子明顯是在生氣，或者說，是在因為什麼事情鬧情緒。

但她思來想去，也沒想到自己哪裡得罪他了。非要說的話，那應該就隻有路上柳明華的那封信。

顧清允撐着草地：“因為那封信嗎？你覺得我處理得不好？”

裴确迷茫地盯着手裡的蛋糕，半晌，他慢慢轉頭，對上了顧清允的眸子。

那雙眼睛裡充斥着不解和疑問，沒有絲毫他以為會有的煩躁和複雜。

她真的隻是想知道自己情緒為什麼不好。

裴确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在他遇到的人裡，主動的關心一定是為了利益，說話也總會隻說一半。

他第一次遇到顧清允這樣的人，精明與無暇集結于一體，善良與冷漠混合在一起。

他嗫嚅兩下，下意識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沒有……是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會希望将我送回去，這樣就不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即便裴誠盛他們依舊遠離了自己，裴确卻依舊覺得自己踩在棉花裡，軟綿綿的，毫無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與顧清允在一起的日子太輕松太美好，以至于讓他覺得非常不真實，他下意識覺得，這種生活不會永遠屬于他，是終有一天會抛棄他，将他再次丢棄回曾經的泥濘中的。

“如果我想送你回去的話，”顧清允緩緩開口。

裴确朝她看去，初夏的夜風溫柔地吹過，将她柔軟的發絲吹得飛揚，她撐着地，方才凝望着他的那雙眸子認真地看向星空，“我就不會這麼大費周章地幫你了。”

顧清允轉頭，忽地對上了裴确緊盯着她的黑眸，她笑了笑：“我就知道你這麼想，可能會覺得不真實，可能會覺得沒有歸屬感……如果你實在沒辦法理解，你可以把我當成資助你上學的人。”

其實也不用當作，因為顧清允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

隻是朝夕的相處讓她不再将裴确僅僅當作顧氏未來的員工。

她沒忍住笑出聲來，一向清雅的眼睛彎成月牙，與她側邊那輪明月一樣皎潔漂亮。

她道：“以後進顧氏來回報我吧。”

裴确張了張嘴，可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清允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以後有什麼事情要跟姐姐說，知道嗎？”

“我靠！流星雨！！”

“啊啊啊提前了好好看！”

四處傳來嘈雜的叫喊聲和此起彼伏的許願，顧清允轉頭，順着大家的目光看向浩瀚星空。

這裡并不是流星雨的最佳觀賞地，流星劃過并不似電視上那般壯觀盛大，反而像是幾顆小小的煙火劃破天際，但即便如此，一顆顆流星追尾向前的星空依舊驚心動魄。

裴确看着她被光照亮的側臉，低頭笑了笑，跟随着她的視線看向了無垠星空。

流星，确實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