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賀躊躇片刻,随意找了個空位坐下,嘴裡呢喃着:“還是第一次見三個人的連體嬰,都不帶換個排列順序的……”
服務員端上來幾個果盤,音樂響起,包廂熱鬧起來。周賀定的包廂是這裡最大的一個,不過對于他們這十幾個人的小聚會來說,還是有點小了。
大家鬧哄哄地擠在一起,有人大聲唱歌,動作幅度也沒有特意把控,惹得周圍人笑罵着往旁邊擠,一時間,大家都靠的很近。
包括裴确和顧清允。
他大腿一側與顧清允緊緊相貼,手臂夾在中間有些難受,他往後伸了點,抵在了顧清允後面的沙發上。
是一個幾乎等同于環抱住她的姿勢。
KTV燈光實在昏暗,他垂着眸,目光落在顧清允的發絲上。他蜷起手指,小心翼翼地将臂彎往前挪了一點。
距離碰到她,隻剩下一點點的距離。隻要他再進一步,就能攬上她。
他喉結輕輕動了動,有些緊張。
“诶,學姐要唱嗎?”周賀的聲音突然響起,裴确一愣。
顧清允笑着擺了擺手:“不了,我不會唱歌。”
“好吧。”周賀又掏出一把牌,“那我們玩遊戲吧,光唱歌也太沒意思了。”
“周賀花樣是多。”林淮笑着偏頭,對顧清允說,“估計是要玩國王遊戲之類的,他就喜歡這些。”
果然,周賀提議大家一起玩國王遊戲。剛開始大家都隻是在熱場,提出來的懲罰不痛不癢,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誰是國王?”新一局開始,周賀掃過全場。何皎舉手,将手中的國王牌展示出來:“我。”
顧偏頭打了個哈欠。
已經将近十一點了,她準備這局結束就找借口溜走——
“紅桃六。”何皎掃視一圈,選定了牌面數字。
周圍此起彼伏地松了口氣,顧清允一愣,兩指夾住卡牌翻轉,那張紅桃六靜靜地躺在自己手心。
她略顯懶散地舉了舉牌:“這邊。”
“哇哦——”大家都興奮起來,到現在還沒抽到過顧清允呢。
何皎目光掃過顧清允身側的兩人,笑得意味深長:“那就請學姐從左右選擇一個人,一起吃這塊哈密瓜吧。”
她指了指果盤裡切的整整齊齊的哈密瓜。那哈密瓜不是小塊,但也遠達不到安全水平。
顧清允:“……”
包廂裡瞬間爆發出一陣起哄聲,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顧清允何他身邊兩個男生的身上。
顧清允一陣頭大。
要說關系親近,她自然是覺得裴确要更親近些,可讓自己跟他面對面吃一塊哈密瓜實在是太……奇怪了。
與林淮一起吃就更奇怪了。
她是了解林淮對自己的感情的,始終與他保持着距離,就是為了防止那份心思愈漲愈烈。若是真放任自己與他親近,假如日後有什麼事情,顧家與林家的關系多半會受到影響。
何皎這小壞蛋,給自己出了個這麼大的難題。
顧清允慢吞吞地拿起那塊哈密瓜,斟酌良久才選定了人選。
她轉身,目光穿過昏暗的氛圍燈對上了裴确的眸子。
他靠在椅背上,幾乎整個人都隐匿在黑暗中,顧清允看不清他的神色,輕聲問:“介意嗎?”
他沒說話,那雙黑眸緊緊盯着顧清允,半晌才直起身,微微前傾:“不介意。”
顧清允點點頭,咬住了那塊哈密瓜的一端,擡起眸子看向裴确,示意他動作。
側邊屏幕亮起暧昧的光,舒緩的音樂伴随着清澈的女聲回蕩在包廂内。周圍鬧哄哄的,有人起哄,有人笑,湖藍色的光掃過,在他的臉頰上稍稍停留,又很快離開。
裴确身子前傾,小心地咬住了哈密瓜的一角。少年人氣息滾燙,顧清允的呼吸與他纏繞在一起,幾乎亂了分寸。
周圍的喧嚣聲幾乎震耳欲聾。熟悉的淡香如同編織好的巨網将他整個人困在其中。
他咬下那一小塊哈密瓜,飛快後撤。
顧清允頓了頓,舌尖微動,将剩下的哈密瓜卷入口中。
餘光中,頭頂的燈光變成白色,快速滑過裴确,她看見了他那黑眸中的情緒愈漸加深。
顧清允嚼着嘴裡的哈密瓜,随意道:“結束了,繼續吧。”
大家又開始鬧哈哈地開啟下一輪。身邊的男生似乎還呆愣着,許久都沒什麼動靜。
顧清允擔心吓到他了,轉頭正想說什麼,裴确猛地站起來,他目光躲閃,沒看顧清允的眼睛:“我去下洗手間。”
說完,他幾乎是急切地奪門而出。
顧清允聳聳肩,伸手想拿個水果吃,指尖停留在哈密瓜的一寸之外,方才呼吸交融的場景又浮現出來,她蜷了蜷,轉了個方向,拿起了一邊的葡萄。
-
裴确撐在洗手池上,啪得一聲關了水龍頭。
他剛洗過臉,水珠順着臉頰從下巴滴落。濕透的睫毛垂着,目光順着傾斜的方向落下,盯着水龍頭發呆。
“你還沒好啊?”身後傳來了周賀的聲音,他停在裴确旁邊,目光複雜地看着他。
“好了。”裴确深呼吸兩下,轉身便想離開。
“诶,等等。”周賀叫住他,抿唇,“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裴确沒說話,也沒有回頭。他意識到周賀要說什麼了。
果然,周賀猶豫了兩秒,出聲道:“你對學姐的感情……跟我,跟林學長是一樣的吧?”
裴确沒說話。
周賀笑了笑,背靠着洗水台,手撐在後面:“其實挺明顯的,特别是從我的角度來看。”
情敵往往是最容易發現同類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學姐一直都隻把你當成弟弟,”周賀垂眸,“你這樣的感情,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種負擔。”
裴确手指緩緩蜷縮起來,順着臉頰滑下的水珠似乎更加冰涼刺骨了些。
“我這句話可能有點難聽,但我覺得,你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周賀擡腳往前走了兩步,停在裴确身前半步的位置,他微微側頭,笑了起來,“說實話,我一直很羨慕你能夠成為他關系親近的弟弟,但現在看來,似乎你的感情要更加見不得人。”
“不過呢,兩種親密關系,有一種存在也足夠幸運了。是吧?”周賀挑了挑眉,沒有等他回複,便離開了。
裴确站在原地,手握緊又松開。洗手池上的鏡子倒映着他的背影,孤獨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