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着唇，還是覺得愧疚。要是自己再扣緊一點，說不定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來，一會還有個三千米，她實在有點擔心。
裴确垂着眸，“可能是我亂動碰到了吧。沒事，貼個創可貼就行。”
顧清允瞪了他一眼：“稍微消下毒。”
她去醫療櫃拿了個消毒棉簽，示意裴确自己扯着衣領：“一會就好。”
棉簽輕輕點在傷口上，顧清允小聲埋怨：“你怎麼總是受傷？”
頭頂上傳來少年略顯低沉的聲音：“有嗎。”
“怎麼沒有？”顧清允如數家珍，“上次跟潘璋打架是不是受傷了？跟你爸打架是不是受傷了？跟你弟打架……你現在還打架嗎？”
顧清允突然擡頭，撞進裴确溫柔的眸中，他輕輕笑了：“不打了，我現在乖。”
顧清允移開目光，小聲哼道：“不信。”
傷口不大，她很快消完毒，将創可貼貼上：“我都懷疑這次受傷是你算好的。”
畢竟跟潘璋的那一次讓顧清允印象深刻。
她将垃圾收拾好扔進垃圾桶，察覺到裴确又沒聲了，她轉頭，目光狐疑地打量着裴确的神色：“怎麼不說話了？”
“沒有。”裴确面色如常，他放下衣領，跟着顧清允往外走，“我在想，姐姐是不是覺得跳高啊标槍啊什麼的，會比跑步好看一點？”
顧清允莫名其妙：“沒有啊，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看那些項目很聚精會神。”裴确說。
“滾。”顧清允無奈，“我看你的項目也很聚精會神。”
“真的？”裴确笑了，“其實我也很想參加那些項目，隻是我之前沒有接觸過，貿然上場隻會讓人看笑話。”
顧清允一頓。
他之前那些學校資金有限，很少會組織學生學習需要設備的運動。她問道：“中考什麼的不需要練這些項目嗎？”
“我沒參加中考呀。”裴确聲音輕輕，“而且就算有練，也隻是幾個陳舊的設施，就像跳高，那個杆子感覺五十年前就在用了。”
顧清允笑了一聲，又很快被憐惜掩蓋，她想了想，點點頭：“沒事，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帶你去專業的俱樂部學習。”
裴确：“……倒也不必。”
談笑間兩人又回到了操場。
三千米的項目就快開始了，顧清允還是有點擔心：“你這傷沒事嗎？”
她體力還算不錯，但也覺得三千米不是個小項目，要是跑步過程中衣服把創可貼蹭開了怎麼辦？
正胡思亂想着，她的耳垂又被人輕輕碰了碰，裴确笑道：“這麼關心我嗎？”
“……能說出這話，你應該是沒什麼問題。”顧清允瞪了他一眼，揮手打掉他的手，“趕緊去吧，結束了回家。”
裴确附身：“遵命。”
起點處聚集的人比上午少的多，裴确站在最外側的跑道上。
還沒開始，他在原地跳了兩下，越過人群看向顧清允，指尖點了點鎖骨下方。
顧清允知道，那是創可貼的位置。
她歎了口氣，拿起一瓶水舉過頭頂搖了搖——意思是，作為補償，結束給你送水。
裴确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笑得眉眼彎彎。
身後有幾個女生忽的發出一陣驚呼，周圍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裴确身上。
興奮的讨論聲順着風穿進顧清允的耳朵：“他怎麼突然朝這邊笑了？”
“好帥呀……這誰移得開眼睛？”
顧清允靠在椅背上，莫名有些煩躁。
為什麼朝這邊笑還不明顯嗎……
槍聲響起，幾個選手一起沖了出去。操場基本上清空了，将跑道都留給了這些選手，四周的人讨論着奪冠人選。
“雖然裴确很帥，但應該是拿不了冠軍的吧？裡面好幾個運動員呢。”
顧清允不置可否。學校裡的運動會玩玩就行，不是專業運動員沒必要死磕冠軍。
裴确跑在中間，既不紮眼也不落後，規規矩矩的跑法，但周圍的讨論熱點依舊聚集在他身上。
顧清允沉默地聽着，跑道上意氣飛揚的少年實在惹眼，也難怪會有這麼多人喜歡他。
是自己對裴确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從前。她搖搖頭，歎了口氣。
出國的這兩年變化還是太大，是自己還沒适應。
“呦，顧大小姐。”身側突然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顧清允側目看去，潘璋抱着臂站在幾米開外，目光落在正在跑步的人身上，眼裡流出幾分厭惡：“沒想到試試争強好勝的大小姐這兩年隻搞了一家小公司，居然還有心思在這裡看别人跑步，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他看向顧清允，做出思考狀：“你那公司幹什麼的來着——啊，醫療器械是吧。怎麼？覺得自己做不了互聯網了，要換個賽道？”
顧清允明面上确實搞了個醫療器械的公司，不過那是她未來做長期打算的，近期還隻是個唬人的幌子。
她從不會任着别人貼臉嘲諷，淡淡瞥了潘璋一眼：“最近潘家經營不好？怎麼氣成這樣？”
“你！！”潘璋瞬間怒了，“顧清允，你還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你的輝煌也就停留在學生時代了，看看看看，兩年了什麼都沒闖出來，顧家那些老頭能讓你進公司？你不會到死都進不了顧氏吧？”
他句句逮着顧清允戳，本想看她破防生氣的模樣，沒想到顧清允依舊面不改色：“同樣的話送給你。”
她目光落在裴确身上，漫不經心道：“聽說最近有個星源公司橫空出世，把你們家壓得死死的。”
她抽空看了眼面色鐵青的潘璋，笑了：“你不會是把自己的境地強行安在我頭上了吧？”
潘璋似是被戳到痛處，咬着牙道：“你就裝吧，我看你這天才的名号也隻能到此為止了。”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給顧清允回話的機會。
顧清允低頭笑了笑。
到此為止嗎？
她想到正在進行發布會前最後的量産籌備的星源，沒忍住挑眉。
“姐姐，幫我拿一下。”顧清允回神，這才發現裴确已經跑到第三圈了。
經過自己的時候，他似是覺得熱，腳步放慢，扯着衣領将長袖脫下來，露出裡面的無袖背心，連帶着鎖骨下的創可貼也無處可藏。
那長袖被他随意團一團扔過來。
他準頭不錯，顧清允還沒來得及動作，那件長袖已經落在她膝蓋上，她趕忙抓住，才避免了衣服掉在地上的結果。
裴确倒着走了兩步，朝着顧清允揮揮手，目光掃了眼離開的潘璋，才轉過去繼續往前跑。
四面八方投來好奇的目光，顧清允僵着沒動，這下好了，本來沒人關注她來着。
周圍的讨論聲驟然低了下去，她耳尖地聽見有人在小聲問着“這是誰”“跟裴确什麼關系”以及有認識她的人跟旁邊人介紹的聲音。
顧清允默默捂臉：“做事這麼高調呢……”
之前沒這樣過啊。
三千米很快接近尾聲，周圍有大膽的女生組團拎着水去終點迎接，顧清允反複摁着礦泉水瓶，想着還是不湊熱鬧了，反正裴确會自己過來。
卻沒想在最後一百米的時候，裴确忽的一個踉跄，險些跌倒在地。
顧清允下意識站起身來，目光擔憂地盯着裴确。
所幸裴确隻是踉跄，沒有跌下來，他沒看向這邊，隻繼續往前跑着。
看上去應該是體力不支了。
顧清允不再猶豫，攥着水瓶就往終點走。
吵鬧的聲音已經完全被顧清允屏蔽，冠軍被校隊成員摘取，裴确緊緊跟在後面，越過終點線的瞬間，他腿一軟就要跌在顧清允面前。
“小心——”身體比思維更快行動，顧清允下意識上前，裴确整個人撞進她的懷裡，手臂越過她的肩膀。
少年滾燙的額頭重重蹭過顧清允的頸側，濡濕的運動服下，他劇烈起伏的胸膛抵着她心跳最紊亂的位置。
裁判的哨聲尖銳地刺破耳膜，顧清允清晰聽見他喉間溢出的氣音：“……姐姐接得真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