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沒什麼事。顧清允松了口氣。
“站得起來嗎?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她伸手要扶他肩膀,卻被裴确借着力道将整個人的重量壓過來。
十七歲男孩的骨骼硌得人生疼,他潮濕的呼吸噴在顧清允耳後敏感帶:"跑不動了。"
周圍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兩人身上,顧清允一陣臉熱,推了推他的肩膀:“那怎麼辦,就站這?”
裴确慢吞吞地站直身體,接過顧清允遞過來的水猛喝一口。
顧清允視線恰好落在他仰起頭時滾動的喉結上,那裡遍布着水珠,順着線條向下滑落。
她移開目光,莫名有些口幹。
最後還有個接力賽,但顧清允看裴确這樣子恐怕也沒心思再看,登記完成績後,兩人便離開了操場往更衣室走。
裡面還是沒什麼人,裴确打開櫃子,從裡面翻出套短袖,背着顧清允脫下背心:“幫我把櫃子裡東西收拾一下?”
顧清允應了一聲,扯出背包囫囵吞棗地将櫃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往裡塞。
啪嗒。
一封粉色的信掉在地上,顧清允蹲下身拾起來,四周平平整整,沒有一絲褶皺,一看就知道被保管得極好。
“看什麼呢?”裴确的手臂從顧清允肩膀上方穿過來,将信封抽走。
顧清允維持着拿信封的動作,安靜了幾秒後才随意道:“這是喜歡你的女生送的?”
信封被他輕飄飄地一下一下拍在掌心,他坐在衣櫃前的凳子上,仰頭看着顧清允,含糊道:“應該吧。”
他頓了頓,“你生氣了?”
顧清允深吸一口氣:“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早戀什麼的……你不生氣嗎?”裴确緊緊盯着她。
顧清允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隻是皺眉:“你已經早戀了?”
裴确沒說話。兩人一站一坐,目光在半空中對峙。
良久,顧清允移開目光,“随你。”
她将脖子上裴确的項鍊扯下來還給他,轉身就走,卻被裴确拉住手腕扯了回來。
“姐姐,”他突然起身,将顧清允抵在衣櫃上,手臂橫在她一側,身體與衣櫃輕撞的聲音響起。他突然笑了,“我開玩笑的。”
他直起身,後推一步,将距離拉開些許。手中的信封被緩緩撕碎,他垂着眸,“其實,你也……”
顧清允皺着眉,目光落在那封被撕碎的信封上:“這畢竟是别人的心意,沒必要這樣。”
裴确頓了頓,低頭笑了一聲:“你還是對誰都這麼貼心。”
他擡頭,将手中的碎片晃了晃,“不過這個不用擔心,沒人會因此難過,隻是個信封而已,裡面什麼都沒有。”
明明誤會解開,可顧清允心上還是壓了座山:“誰會給你個空信封?”
“我自己買着玩的。”碎片被他扔進垃圾桶,他将項鍊戴了回去,單肩背上書包,“走了,我快累死了,姐姐。”
顧清允被他推着走出更衣室,無奈:“那你還有力氣做飯嗎?要不出去吃?”
“那不行。”裴确從背後去拿顧清允手裡的外套,幾乎環抱着她,“我有的是力氣做飯,姐姐放心。”
運動會後大家張羅着一起去吃飯,顧清允和裴确兩人提前搬着凳子溜了,沒去參加聚會。
回到家,顧清允幫裴确換了個創可貼。之前那個被汗水浸濕,耷拉了一半下來,明顯是沒辦法用了。
他剛洗完澡,跑了一天的汗水被洗得完全,隻剩下了熟悉的沐浴露味道。顧清允飛快給他貼上:“你自己沒手嗎?”
“沒有啊。”裴确将紐扣扣上,“我還是傷員呢,姐姐連這點忙都不願意幫我。虧我還說明天給你做毛蟹炒年糕。”
手機在茶幾上震動了下,顧清允瞪了他一眼,伸手去夠手機:“閉嘴,不是幫你貼了?”
發消息的是顧母,喊他們明天回去吃飯。顧清允回了個好,擡眼對裴确笑:“看來你明天做不了毛蟹了。”
裴确歪過身子瞥了眼顧母的消息:“有什麼做不了的,去那邊不是照樣做?”
“行。”顧清允挑眉,摁滅了手機。
頓了頓,顧清允又想到那粉色信封,思緒不免飄遠。
她忍不住問道:“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裴确還在擦頭發,聞言一頓:“怎麼問這個?”
“沒什麼。”顧清允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問這個,她隻是覺得看到那封信封的時候,心中莫名的抵觸來源于裴确可能要談戀愛。
她不是會憋着事的人,不問出個所以然來,這事會成為一個疙瘩卡在她心間:“所以有嗎?今天送水的女生,又或者班上的……”
“有。”裴确出聲打斷她。
顧清允抿了抿唇:“所以你要談戀愛嗎?”
裴确笑了一聲,手撐在沙發上靠近她:“你問兩個問題了,要公平。”
顧清允:“……那你問。”
“我問什麼呢——”裴确沉思兩秒,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顧清允,“姐姐問這個問題,是不想我早戀,還是不想我戀愛?”
“這兩個問題有什麼區别嗎?”顧清允短促地皺了下眉。
“當然有區别。”裴确笑了,“如果姐姐不想我早戀,我高中絕不會逾矩一點。但如果是不想我戀愛——”
他湊近了些,兩人鼻尖幾乎要觸碰到一起,顧清允甚至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輕聲道:“我當然也可以,一輩子都隻在你身邊。”
顧清允第一反應是他有病吧,可下一瞬,心底湧上一陣難以言說的愉悅,反應過來,她又暗罵自己有病。
她避開裴确的目光,下意識說出冠冕堂皇的話:“當然是不想你早——”
“姐姐。”裴确指尖輕輕劃過她的唇瓣,一觸即分,卻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撒謊的話,我也不說實話了。”
顧清允:“……”
兩年沒見,這人比之前難纏多了。
可這種事情,她自己都沒弄清楚,何來撒謊之說?
她坦然看過去:“不想你早戀。”
裴确眸子明顯暗了一瞬,像一隻被拒絕出門的狗狗。
“你都快高三了,談戀愛太浪費精力。”顧清允說。
“那如果我不會耽誤學習呢?”裴确窮追不舍。
顧清允火氣上來了:“你就非要談?”
兩人的目光無聲對撞,半晌,裴确率先垂下眸子:“沒有要談,我心裡隻有姐姐。”
顧清允心顫了一下。
這句話歧義太重,她沒辦法再保持該有的冷靜。
“姐姐不想我跟别的女生接近,我就不接近她們;不想我跟其他人談戀愛,我就不談。”裴确撐在沙發上的手往顧清允身後移了幾寸,像是要将她環抱,“隻要姐姐跟我說,我什麼都聽你的,哪怕讓我一輩子跟在你身邊。”
他目光落在顧清允臉頰:“所以,姐姐真的,隻是不想我在高中談戀愛嗎?”
客廳一片死寂。
隻剩下顧清允亂七八糟的心跳聲。她舔了舔幹涸的嘴唇,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操場上送水女生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下意識的反應騙不了人。
她不想裴确談戀愛,可……讓他一輩子不談戀愛,實在是太霸道了。
顧清允避着裴确的目光站起身:“明天還要回家,我先走了。”
說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身後那道目光依舊直直地盯着她的身影,直到顧清允關上房門。
裴确往後靠在沙發上,嘴角微勾。
可是,不回答的态度不就是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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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顧清允開車帶着裴确回了别墅。
她單手握着方向盤将車子駛入庭院的停車位:“等你畢業去學車嗎?”
裴确解開安全帶:“姐姐教我?”
顧清允:“……?”
别人專業的教的不好嗎要她來教?
裴确垂下眸子:“怕被其他人罵,小時候我一做錯事,他們就會罵我——”
“好了打住。”顧清允緊急叫停,這綠茶又開始了。可明知道這人是在裝可憐,顧清允還是心軟:“教教教,教的不好看你怎麼辦。”
她打開車門下車,顧母笑眯眯地打量着她:“哎呦,小顧總回來了。”
顧清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