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總是稍縱即逝的，顧清允在星源處理事務的同時，裴确跟着陳教授的隊伍參加了好幾次國際大賽，并取得了優異的成績。

拿到量化杯冠軍的那天，恰好是星源發布會的日子。

裴确堵着顧清允不讓她出門：“我覺得我這次成績還不錯。”

顧清允急着出門，點點頭：“是啊，确實不錯。”

她猜裴确可能是想要個獎勵？

果然，裴确笑了笑：“夏天遊樂園有個活動，姐姐能陪我去一次嗎，就當是獎勵。”

這算什麼獎勵。

顧清允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行，等我閑下來了就帶你去。”

顧清允不喜歡穿得太正式，隻穿了件淺藍色的襯衫，頭發微卷散落在肩。

裴确要去另一邊領獎，沒辦法跟自己去會場。

手機震動兩下。

［。］：時間選的不好。

顧清允挑眉。

［再煩殺人］：為什麼？

［。］：參加項目的都去了，隻有我不在。

委屈幾乎從手機屏幕裡滲透出來，顧清允笑了一聲，摁着語音回複：“發布會而已，沒什麼好看的。我要說什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對面哼哼唧唧半天，沒再回複。顧清允摁滅手機，向會場走去。

星源這段時間發展迅速，幾乎成了S市乃至全國排名前列的科技公司，可謂是風頭出盡。

更讓大家好奇的是，星源的背後之人至今仍未曾露面。

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一個沒有背景的人，能創造出這樣的科技帝國必然名聲大噪，對未來的發展也是極好的；而如果背後之人是一個有家族的人，那就更不該藏着掖着了，這時候嶄露頭角不僅能讓自己成為圈子裡的熱門人物，還能讓自己的家族更上一層樓。

明明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這背後之人怎麼至今仍未透露出一點風聲？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一位發頂微秃的中年男人壓低聲音跟旁邊人爆料：“我稍微知道一點内情，據說是因為潘家始終對同行極盡打壓，這星源老闆啊就想要從陰的來，打他個措手不及！”

旁邊那個瘦高男人立馬瞪大眼睛：“還有這事？我跟潘家也有合作，他們态度挺好啊。”

“看人下菜碟呗。”

砰。

側邊坐着的人突然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幾個頓時噤聲，側目看了過去——居然是潘長虹。

他一雙眸子狠戾地看過來，周圍立馬安靜了兩秒。

“爸，還沒能查出來星源背後的人嗎？”潘長虹身邊坐着潘璋，他掃了一圈周圍，見大家又無所謂地聊了起來，心中不免覺得屈辱。

星源沒抵達這個地位之前，這些人可都是捧着他們潘家的！

不過短短兩年，他們對自己的态度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在這種場合讨論自家都毫不避諱。

潘璋恨得牙癢癢，忍不住道：“這星源就這麼難搞？”

“你懂個屁。”潘長虹也氣，最氣的是，星源居然還賤嗖嗖地給他發了邀請函，這不就是挑釁嗎？！

可關鍵是他還真拿這星源沒什麼辦法。

星源背後資金鍊複雜，要想查清楚控制權還得穿透多重司法管轄，等到他們已經成長到這個程度了，他也還是沒能查到幕後之人。

兩年裡他各種龌龊的法子都使了，但那錢越似乎早就有所準備，居然遊刃有餘地将自己所有的估攻擊都輕飄飄地化解了，甚至還踩着自己跳了幾個台階。

他怎麼不急？

他比潘璋要急得多，但有什麼辦法？！

潘長虹捏緊酒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

潘璋抿唇，心底莫名想起前幾日運動會上顧清允的悠然自得，一陣不好的預感升起，他忍不住道：“爸，有沒有可能是顧清允？據我所知，她這兩年隻經營了一家小公司，按照她的性格，怎麼可能滿足于這種成就？”

顧清允？

潘長虹頓了頓，心中愈發不安起來。

如果是顧清允，那之後他想對付星源就更困難了。

他不免煩躁起來：“閉嘴，不可能。”

另一邊，顧氏有幾個股東也在一起坐下。

趙老頭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星源到底是哪個小輩做出來的，真是厲害。”

他想到顧氏那個說去創業但至今隻經營了個小公司的千金，心中不免埋怨起來：“這大小姐說的倒好聽，兩年了，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一點成就都沒有。我看顧氏啊，遲早要敗在她手上！”

“可不嘛。”另一個秃頭老頭也跟着歎道，“聽說星源這次發布的兩款機器人可是跨時代的産物，這要是由我們顧氏發布，不知道能帶來多少利益呢。”

幾個老頭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一旁的同是顧氏股東的汪老太睨了他們一眼：“發布會還沒開始，你們怎麼就知道這星源背後這人不是清允呢？”

趙老頭一愣，笑了出來：“說什麼胡話呢？她才多大？能在短短兩年裡創造出這種奇迹來？再說了，如果真是他，他怎麼不跟我們——”

“趙爺爺，好久不見。”顧清允笑眯眯地出現在他身後，吓得老頭一激靈，連忙笑道：“哎呀清允來啦。”

汪老太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抱怨的話隻會在背後說，當着人面自然是要保持最起碼的客氣，旁人也多半不會将事情挑明，這幾乎算是潛規則了。這個圈子光鮮亮麗，但背地裡卻沒什麼真正的感情而言，多得是利益驅使。

但趙老頭明顯還是有些尴尬，他咳了兩聲：“額……你怎麼到現在才來？起碼早一點到，表示一下對人家星源的尊重。”

頓了頓，他看向顧清允不算正式的衣服，皺了皺眉：“而且你這個衣服穿的也不太好，穿正式一點，這樣之後也好談合作。你看看你那個小公司經營的，還沒有，人家星源的千分之一好，怎麼就不——”

他話沒說完，台上燈光亮起，主持人笑呵呵地開場：“尊敬的各位嘉賓、媒體朋友們、合作夥伴們，大家上午好！”

趙老頭立馬看了過去，跟着周圍人一共鼓起掌來。

顧清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激動的臉頰都微微發紅。

趙老頭鼓掌之餘，還能分心怼怼顧清允的胳膊：“你發什麼呆呢？”

恰好台上主持人已經說完開場詞，激動地大聲道：“……讓我們有請星源董事長，顧清允女士上台！”

趙老頭的話卡在喉嚨。

顧清允笑眯眯地直起身，在無數人的注目禮中走上台。

話筒移動時，音響劃過電流聲。

滿場響不停的拍照聲中，顧清允瞧見了潘璋呆滞的神情。

她唇角勾了勾，開口：“各位好，我是顧清允。”

死寂之後，爆發出喧嚣。

“這誰？好眼熟啊。”

“居然是她！”

“顧家的？那為什麼不早出來啊？”

“顧家這是要崛起了啊。”

嘈雜聲中，她面不改色，笑容無懈可擊，她擡起手，台上燈光暗下：“請各位閉上眼睛，與我一起等待三個心跳的時間。”

寂靜中，四周傳來導盲杖敲擊地面的聲音。

“剛才的三秒，全球有6個人永遠失去了看見光明的權利。但失去視覺，不等于失去對世界的想象——”顧清允擡手，燈光亮起，屏幕上顯現出兩款機器人的展示圖，“今天，我們之選擇在黑暗中開場，是因為真正的光明，從不需要燈光來證明。”

身後屏幕變換，顧清允側身看向屏幕上的圖片：“這台銀灰色的小家夥叫Guardian，它的使命，是成為千萬人的‘重生之眼’……”

Guardian就是那兩款機器人中的基礎款。而奢侈型名為Elysium，顧清允将其定義為“科技中的藝術品”。

不過對她來說，Guardian是此次發布會的重點。

她全方位地講解了一下兩款機器人的功能，台下人面露驚豔之色，有懂行的人甚至激動地滿臉通紅。

“Guardian的定價利潤率僅16%，星源始終緻力于讓這場科技平權的火種永不熄滅——”說話間，各色燈光打在顧清允身上。

頸間那顆圓潤珍珠之上，一道紅色激光停留下來。

顧清允一頓，目光順着那道激光看去。

少年似乎是剛趕來，呼吸略顯急促，獎杯被他随意放在腳邊。他倚在門上，漫不經心地移動着手中不知從哪個老師手裡薅來的激光筆。

紅點緩緩移動，劃過顧清允的唇瓣，鼻尖……最後落在她的心口。

莫名地，顧清允一陣臉熱。

衆目睽睽之下，裴确這個行為就好像在……

偷情。

冒出這個詞的瞬間，顧清允險些被自己嗆到，她躲閃開目光，結束了這段足以撼動整個科技圈的發布會：“……我們始終相信，真正的科技革命，不是讓強者更強，而是讓失去光明的人也能丈量宇宙。”

掌聲雷動，無數歡呼之中，顧清允看向了門口的少年。

他也笑着，擡手鼓掌，眼中的情緒卻與其他人不盡相同。

顧清允想了想，覺得其他人的熱烈來自于震驚、羨慕、驚歎，而裴确眼中滿滿的都是——驕傲。

她突然笑了出來。

這種本該出現在年長者身上的驕傲之色，居然出現在裴确的目光中。

發布會結束後，星源機器人的相關新聞鋪天蓋地，賺足了流量和名氣。

一時間，“顧家千金是星源總裁”的熱搜引爆全網，訂購量随着發布會的展開呈幾何式上升。

這是顧清允沒想到的。

她猜到自己身份暴露肯定會引發讨論，但沒想到會這麼誇張。

“看來之後有的忙了。”顧清允歎了口氣，還不知道能不能擠出時間跟裴确去遊樂場。

頓了頓，她看向身邊的少年：“你們頒獎怎麼快？”

裴确伸手将獎杯塞到後座：“他們讓我緻辭，我說沒什麼好說的，然後就走了。”

顧清允：“……”

她摁滅手機，一臉複雜：“你沒禮貌。”

“嗯。”裴确絲毫不否認，“我急。”

之後的日子裡，顧清允忙着星源的事務，幾乎腳不沾地；而裴确則跟着陳教授去各地參加國際性的比賽，整個暑假兩人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等到附中開學，裴确正式成為了一個高三學生，顧清允才想起這個承諾。

看着她糾結愧疚的神情，裴确笑了笑：“沒事，明年再去也不遲，反正——”

他俯身，幾乎要親上顧清允的鼻尖：“姐姐不會離開我，對嗎？”

這段時間他時不時會靠這麼近，顧清允本還打算着保持距離，沒想到要保持距離的對象自己就沒有保持距離的覺悟，一天天盡往她身上貼，顧清允幾乎免疫了。

她一巴掌蓋上裴确的臉：“廢話。”

裴确心滿意足地在她對面坐好：“那就好。”

顧清允瞥了眼手機，是老楊發來的消息，看到内容，她輕輕挑眉：“附中校慶啊。”

裴确嗯了一聲：“怎麼，要你去參加？”

“說是優秀畢業生代表，”顧清允笑了，“去玩玩吧，附中校慶還是挺有意思的。”

裴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顧清允看他這樣子就知道這人在憋些壞心思，她用筷尾敲了敲裴确的腦袋：“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