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朱校長朝着顧清允笑了笑,“幸好沒錯過太多,後面的節目也挺精彩的。”
顧清允禮貌點頭,但這動作幾乎是肌肉記憶,她腦内一片空白。
台上的舞美光怪陸離,學生們唱跳俱佳,寫出來的劇本也赢得滿堂喝彩。
但顧清允還是沒辦法集中精神。
Q……
他時時刻刻貼身戴着的,挂在心口的,那個項鍊上刻着的是……
她猛地制止了這個危險的想法。
也不一定啊,隻是巧合而已,亂想什麼啊……
覺得别人項鍊上刻着的字母自己名字也太冒昧了。
準确刻着GQY也就算了,隻是一個Q,顧清允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她略微放下心來,此時恰好主持人播報着下一個節目:“有請高三七班,裴确為大家帶來賀歲曲,《候鳥光年》。”
四周的燈光驟然熄滅,顧清允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燈光劈開禮堂喧嚣,台上隻那一束光,裴确的指尖掃過吉他的弦。他擡眼,準确無誤地對上了顧清允的眸子。
身後的屏幕上出現字幕。
【當梧桐葉刻下第101圈年輪,
我們終将穿越題海星軌。】
他微微啟唇,尾音被他咬成上揚的鈎,追光燈恰好掃過觀衆席,顧清允鎖骨處的珍珠項鍊被反射出一道銀弧。
朱校長樂呵呵地跟旁邊老頭講解:“這是裴确同學自己寫的詞,祝賀我們附中101歲生日,你看看,寫的不錯吧。”
【教室第三扇窗的晨光記得嗎,
那是未拆封的地圖密碼。】
顧清允一頓。
她與裴确第一次在課堂上見面,自己的位置就是在教室靠第三扇窗的。
她舔了舔幹涸的唇瓣。
……裴确坐的位置靠着牆,跟窗戶沒關系。
巧合,應該是巧合。
【項鍊雪藏着約,覆蓋了課桌,
你留下的坐标,我還難以忘卻。】
“诶,小裴同學好像是唱錯了,”朱校長摸摸下巴,小聲嘀咕着,“這句應該是粉筆灰落成雪啊,太緊張了吧……”
後排的男生小聲暗罵:“我超這麼帥,這讓我們怎麼活啊?”
他的同伴賤兮兮地回道:“你别說,你看你女神已經淪陷了。”
顧清允僵在原地。
頸間的項鍊,蘇黎世的雪,遊樂園的約……
她有一個瘋狂的想法,幾乎要噴濺而出,但被她死死壓制着。
無數巧合碰撞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候鳥終将抵達應許之地,
我們掌心的繭會化作羽翼。】
最後一句歌詞湮滅在歡呼聲裡。
他彎腰謝幕,項鍊墜滑出衣領。
在高清攝像頭下,那個清晰的“Q”被放大了十倍。
舞台燈暗下去的刹那,他望向顧清允的方向,那雙黑眸中翻湧的情緒,一如顧清允。
-
顧清允猶猶豫豫地去了後台。
已經很遲了,該表演的都表演完了,有的學生着急,直接帶着妝回家;也有不着急的在後台化妝室卸妝,這時候也差不多準備離開了。
後台一條走廊上都沒什麼人。顧清允走在裡面,隻能聽到鞋底撞在地闆上的回聲,以及她瘋狂跳動的心跳聲。
她推開門,裴确還在卸妝,但看上去不是很順利。看到她來,他随意瞥了一眼,若無其事道:“怎麼才來?”
顧清允随便扯了個謊:“領導太喜歡我了,拉着我說了半天。”
裴确摁着卸妝棉在睫毛根部,笑了一聲:“是嗎,不會還給你介紹他們孫子了吧?”
顧清允一頓。
你還真别說……
安靜的這兩秒基本上等同于回答,裴确勾起的唇角瞬間耷拉下來,他将化妝棉扔進垃圾桶,動作頗有些賭氣的意味:“還真給你介紹了?”
顧清允趕緊順毛:“我一個沒加,放心吧。”
說完她又覺得不對,自己為什麼要裴确解釋這個?
“本來就沒必要加,誰知道他們孫子是什麼人?”裴确又抽了張卸妝棉,還沒等動作,眼睛眨了眨,“姐姐……”
這一聲尾音上挑,像是撒嬌。
顧清允卻想起了他坐在舞台上唱的那首歌,也是一樣的尾音上揚,勾人心魄。
“好像有東西進眼睛了,”裴确揉了揉眼睛,但似乎沒什麼作用,眼尾已經泛起了淡淡的紅暈。
顧清允看他眼睛都有點紅了,抓住他的手:“你别揉了,我幫你。”
她碰住裴确的臉頰,接過卸妝棉,輕輕擦了擦眼下滲出來的淚水。眼尾那卡着一小塊睫毛膏,她輕輕撥了撥,湊近吹了一下。
那塊小小的睫毛膏順着風飄了下來。
“好了——”她的話卡在喉間,剛剛太專心于那塊睫毛膏,危機解除才發現,自己幾乎要吻上他的眼睫。
烏黑的眸子裡滿滿映着她的身影。
顧清允下意識向後退,後腰卻被人緊緊緊箍住,無法再後退半步。
呼吸纏繞,他還濕潤着的眸子不知何時幾近迷離,連帶着顧清允的頭腦也不清醒了。
她遲鈍地停在原地,裴确直起身,眼裡隻剩下顧清允的身影,他緩緩偏頭,兩人的唇瓣幾乎要貼上。
算了吧,算了吧。
就當是……做夢了。
顧清允被裴确拉着沉淪,她顫着睫毛,下意識微微啟唇。
“有人嗎?”突然的敲門聲如同驚雷,将兩人從混沌中拉了出來。
顧清允猛地後退一步,心髒狂跳不止。
她在做什麼?
她閉了閉眼,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門被推開,丁主任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他們倆還愣了一下:“你們還在啊,禮堂要關門了,得趕緊出去了。”
“啊,我們現在就走了。”顧清允慌亂地回了一句,聲音有些發顫。
丁主任應了兩聲,目光落在裴确臉上:“裴确臉怎麼了?這麼紅?”
裴确随手抹了把臉:“過敏。”
“哦。”丁主任莫名覺得裴确心情不太好,“那你們快點,我去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學生還留在這。”
他說完就離開了。
顧清允不知道該幹什麼,沉默了兩秒:“這裡有什麼東西是要帶走的嗎?”
裴确盯着她,半晌都沒說話。
這份安靜實在是太詭異了。顧清允抿了抿唇,“走嗎?”
裴确耷拉着眼皮,聲音低沉:“不做完嗎?”
心髒幾乎跳出喉嚨,顧清允裝傻:“什麼?”
吱啦一聲。
裴确突然站起來,朝着顧清允靠近了一大步,眼神是顧清允沒見過的銳利——或者說,侵略性。
顧清允隻與他對視一秒,便不敢再看,偏過頭去。
化妝間怎麼這麼安靜?
顧清允屏住呼吸,她清晰地聽見了裴确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沒什麼。”裴确洩了氣,認輸似的退後了一步,“先回去吧,我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