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澗站在那個被他縮小的山脈上看着月亮，站起身，若有所思的說：“那條蛇竟然真的辦到了。”

那個被縮小的山脈在這瞬間變大，龍天澗的身影瞬間變小，山脈直插雲端，伸手即可摘月。

龍洄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看着那個山脈，也看着自己的父親，隻是在他眼裡，山脈并沒有變化。

月光的映照着整個世界，雖然有些地方仍是黑暗，可是月亮照射下的一切都會無處遁形，包括所有。

就如月亮照到南山的那個山洞裡，噩夢終于不被折磨及由，她迎來了她短暫的美夢，這個夢會很長，也會很短。

就如做夢人的童年。

因為人總是會在意那些失去的東西，比如幼時那短暫的父愛母愛，所以夢境太美，容易沉淪，可……現實太殘酷，所以對及由來說，夢境太美，也太短了，既補不了幼時數百年的孤獨，也彌補不了成年之前的孤寂。

而頂着跟她同樣臉頰的及緣，仿照她的樣子，冒充她突破了一直束縛她的法陣，這個天道選出的神女，不僅在今晚親自動手，親手完成了神沒有進行的神罰，結束水族族長及和他一起逃脫出輪回的三人生命，也徹底結束了水族複生的希望，開啟最殘酷的懲罰，也是最殘酷的災難。

不周山即将徹底斷裂，天地即将傾覆，那場預言中的災難即将開始。

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颛民，鸷鳥攫老弱（出自淮南子）。

龍天澗循着月光趕到的時候，及緣一臉血站在那裡，水族三人已經被殺死。

“你為什麼不能像那本書一樣，默默的承受一切痛苦，然後偷了逐日之弓獻祭呢？為什麼非要追求你所謂的公平……你知道的，你這樣隻會讓他們恨你，你也成為了這個世界的公敵，然後把書裡那些劫難變成事實……”

及緣隻是回頭，淡淡的看向龍天澗說：“讓及由成為那些渺小之人的希望，這樣及由會好過一點，而且母親的靈魂會一直陪着她，她不會死的。”

龍天澗搖搖頭說：“我并不是說這些，我隻是想問你為什麼總把自己擺在這個無所謂的位置，你知今日如果是她實施神罰，她便是這兒世界的敵人了，在這兒幾年她沉睡之時，她孱弱之時，就會憑空多出很多艱難險阻，你這麼愛你的妹妹，你為何要給她帶來磨難。而且今日是你執行神罰，你也會遭受很多因果帶來的苦難，今日我能看出是你，那别人也會得知，你也會遭受更多的報複，你這一舉動對你們兩個來說都沒好處。”

及緣笑了笑，沒說話看着龍天澗好一會兒才滿不在乎的笑着說：“龍母打我洩憤即是騰蛇已經找到了歸墟了，二來是用神殿的神罰鞭，打掉我的法力。不過我不明白你的想法，你現在選擇是站在龍母那邊，繼續維持所有的神和仙的榮耀，還是選擇站在我這邊……不過，你即按照龍母的意思前來，必是跟她達成了協議，那麼……我猜，騰蛇打開了歸墟的大門，想來這顆水之心對我無用了，那這顆水之心就給你吧，畢竟我猜你來是要我的骨血修補天地之間的裂縫，讓你的願景實現，神和仙徹底升入天空，對嗎？”

龍天澗接過水之心，搖搖頭問：“你不怕我把水之心給我母親，而且你不怕嗎？剝皮、拔骨、抽血的痛苦。”

及緣看着龍天澗，輕蔑的神情浮上及緣始終淡淡的臉龐。

“都經曆過一次了，還怕什麼，況且于你來說情愛隻是借口，與我來說也是。”

說罷，及緣回頭看了看隐約可見的太陽，笑了笑，離開了。

很久很久之後，騰蛇再次見到正在不停輪回修補自己靈魂的及緣，很想問及緣，有什麼意義呢？為什麼執意要堅持公平，為什麼要堅守公義，何必呢？你是既得利益者，順從神，這世界都可以成為你的玩具。你為什麼要曆經千辛萬苦打破神的桎梏，去建立這個世界的公平，又為什麼要在建立起這個世界的公平之後，一點也不享受這個世界的公平，選擇在冥河裡消散，不肯渡過幽冥，不肯重生，連看這個世界都不肯再看一眼，你明明已經改變了你的一生，如你所說，你不再是預言裡那個任人擺布的及緣，也不是成為“玩具”的及緣。可你為什麼要消散，消散的那麼輕易。如果不愛這個世界，為什麼要為了這個世界付出這麼多！

可他看着茫然無知的，已經重生的及緣，選擇了什麼也不說，靜靜的退出了她的生命。

因為他知道，及緣不想重生，那個不停的輪轉的及緣，并不是及緣。

及緣不想重生。

很久之後，及由也問過騰蛇，為什麼那時候不去龍宮救及緣，反而去歸墟，為什麼明明那麼多次，你都有機會救她，你都沒去救及緣，這是愛嗎？

騰蛇也隻是很鄙夷的看着及由說，她想要完成的事兒，我付出生命也會幫她，她不是别人的玩具，也不是我的玩具，我愛她，便會付出一切去幫助她實現她的理想，而不是把她當做談情說愛的玩具而已。因為我愛她，所以我知道，實現她的理想，比救她，更讓她開心。而且她有她的事兒要做，我也有我的事兒要做，我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她需要我，自然會呼喚我，我不想打擾她的計劃，也不想因為她，阻礙我自己的計劃。她不愛我，我不能強迫她，或者趁她重塑生命的時候，趁虛而入。我想等她變成最完整，最強大的時候，能自己做決定的時候，再去重新追求她，而不是站在不對等的位置上，趁虛而入。

那時間其實靈魂也不完整的及由茫然的看着騰蛇，茫然的看着及緣一次一次的進去輪回，修補自己的靈魂。

她沒愛過人，也不會愛人，她看不懂及緣和龍天澗，也看不懂騰蛇和及緣，她也不知道在她不知道的那些歲月裡，為什麼姐姐要一個人面對那麼多痛苦，更不明白輪回的含義。

那時候身為審判者的及由不明白，為什麼愛這麼複雜，無法用理性分析。

她更不懂，為什麼姐姐不肯重生，那個徒勞的在輪回裡輪回的女孩也是，自始至終拒絕當及緣，也拒絕成神成仙。

那個女孩似乎……是姐姐，也不是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