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想說“誰知道”,對上你的目光時又轉了話鋒,離開時似是無意撫摸了下你柔軟的發頂,你很享受這種接觸,本想再蹭蹭他的手,踮起腳時他又收了回去,隻好作罷。
你問過虛當初為何會救下你,他回答因為你是和他相似的怪物。是因為奈落需要更多的武器嗎?這個問題你留在了自己腦子裡,然後自己回答自己應該是的,但虛救了你歸根結底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和他的相似性吧。
現在他又救了一個孩子,你問他這又是為什麼,那雙昔日裡毫無光澤的紅瞳好像映着月光都蒙上了皎潔的明亮。他注視着地上因受了自己血而重新被注入生命的孩子,又偏頭看向你。
“我想試着喜歡上不讨厭我的人類。”
你好像看到他笑了,隻是黑夜太暗,而這笑容過于短暫。你歪了歪頭,然後将地上的孩子扶了起來,還未完全适應的身體仍舊是即将沒了氣息的冰冷,你握住了他的手,柔和的力量徐徐流入其中,你現在知道了這是被稱之為阿爾塔納的能源。
你背起了小小的少年,感受隔着胸腔的心髒重新強有力的跳動。被從地獄拽起後首先迎來的是濃濃的倦意,他打起瞌睡來,你環住他的腰輕拍着他的後背,這一安撫的動作像是生來便刻在印象中的那樣無需教學,許是依托着自己的女孩身上毫無惡意,而身旁的男人又是給予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面對兩位救命恩人他卸下了所有防備沉沉睡去。其實你比他壯不到哪裡去,但你有足夠的力量去托穩他,又生怕擾醒他一樣放緩了腳程。
就像曾經教導你一樣,虛教導起被救的男孩來,隻是不教他揮刀殺人,隻教他讀書習字。男孩稱他為“老師”,你也開始喊虛為“老師”,因為虛也教起了你讀書習字。
“說起來你們一直沒有名字啊,這樣很不方便。”
那夜瞬華的微笑并非你的錯覺,因為現在你在虛臉上目睹到了更多。他一手一個小小的腦袋,你現在可以正大光明多蹭幾下他的手掌了。
“我撿到你的時候是白天,而撿到你的時候又是黑夜……清澈的日光,朦胧的月光……”
虛拿起筆來,兩顆腦袋好奇地湊到了桌前,看着白紙上由墨汁構成了漆黑的字。
“澈。”
虛摟過了你,
“胧。”
他又摟過了胧。
“胧,吃嗎?”
不用殺人的日子無所事事卻又充實,你和胧剛打掃完了屋子,你從懷中摸出一包用油紙包好的糕點遞了過去,然後靠着牆邊枕起自己的腦袋望着幹淨的天花闆。
“你很喜歡吃點心?”
“算喜歡吧,我為數不多喜歡的,一個是老師和與老師說話,一個是點心。”
胧拆開紙,裡面是幾塊羊羹,他拿了一小塊咬了一口,甜味沖擊着味蕾,叫人情不自禁再拿了一塊送入口中。
“現在多了個胧。”
你掰着手指,然後偏頭正看見胧吃得開心,笑着也湊了過去拿了一塊,你也開始學會笑了,當然是虛教你的。
“胧也喜歡嗎?太好了,我喜歡的人喜歡我喜歡的東西。”
“老師也喜歡嗎?”
小孩子的感情太直來直去,饒是沒有暧昧的意思,同年齡段的男孩依舊浮現了兩抹紅暈,似是轉移話題般,飛快瞥了你一眼又埋頭吃了起來。
“以前他沒有明确說過,現在我給他吃的時候他總會笑着說很好吃,應該是喜歡的吧。”
你身子一歪,将腦袋枕在了胧的肩頭,又勾着他的脖子擡頭湊上去,直勾勾對着烏黑的眼珠,胧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又實在躲不過,況且并沒有能拒絕你的理由,于是他一邊頂着更紅的雙頰一邊硬着頭皮和你對視起來。
“沾到嘴角了哦。”
你擡手用衣袖給他擦了擦,就像虛對你做的那樣,頭一次的時候他還掌握不好力道蹭得你臉都紅了,你吸取了經驗特意收了力道,動作輕柔。
呼吸交織萦繞着拂着臉頰肌膚,少女狹長的睫毛随着眨眼輕輕掃過,喚來陣陣癢意,明明轉瞬即逝,卻一直抓撓着心底,直到交織在一道的呼吸不再萦繞。
不知為何卻又有些失落。
“胧?”
“啊,沒什麼……”
為了掩飾自己方才的愣神,胧将一塊羊羹塞進了你嘴裡,你嚼了幾下後咽了下去,又張開嘴等着投喂,像是發現了很好玩的事,胧接二連三将剩下的全都喂進了你嘴裡。
本來是留給胧吃的羊羹,除了兩塊之外剩餘的全進了你的肚子裡。
奈落首領的失蹤引起了軒然大波,你和胧找到虛的時候,他已經成了吉田松陽。他在松樹下說着未來他會開辦一家村塾,學生和老師共同學習,而你們就是大師兄和大師姐,胧,澈。
“正因為有了你們,我才下定決心了。”
被血液浸染的紅瞳此時與你最初看到的林間蒙了薄霧的松柏無異,溫柔的灰綠色倒映出篝火照亮出的兩道身影。你和胧對視了一眼,然後紛紛笑了出來,又看向了松陽,然後松陽也笑了,他揉了揉你們兩個的腦袋。
“先睡吧,明天還要趕路。那些陷阱是用來萬一的時候阻攔追兵的,不要用來殺人哦。”
“晚安,老師,還有松下村塾未來的大師兄。”
“松下村塾未來的大師姐,你也晚安,老師也早點睡。”
“好哦。”
火光被吹滅,兩道瘦小的身軀貼住了自己賴以生存的恩師,松陽最後輕輕拍了拍你們的後腦勺,而後也合上了眼。
月光灑過松間縫隙畫出暢享中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