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漣自小跟随母親身邊，見慣了她發号施令無一人敢違的風光，當母親選擇她作為繼承人培養時，她心裡是萬分欣喜的。

為着這份欣喜期盼，她從記事起便是日日夜夜披星戴月學習成為一個合格繼任者，隻期盼将來屬于母親的那個位置能夠傳遞到她手上。

期盼有多深，在她被天分更為出衆的連漪代替時心中就有多不甘。

她原本以為桃花島四年遠離人世，她是能夠忘記放下的。

可偏偏命運又要叫她回到這裡，回到那個塵封落灰的桃華院，回到這個無人在意她的青霄。

眼見着連漪對她超乎尋常的依賴，連漣心中隻萌發出一個瘋狂的想法。

她呼吸有些急促，眼眸在缺乏燈盞的暗室内閃着幽光。無人知曉她此刻的暗潮洶湧，與萌發在心間的種子。

既然母親不願意給，那她便自己去拿。

……

安撫好連漪，幫她塗抹好藥膏。

在連漪受寵若驚的目光下，連漣隻真心實意“悔過”。

她說自己從前走岔了路，一念之差害的自己妹妹差點遭受陸蜉蝣怒火，也讓她們兩姊妹分别這麼多年。

她說她回歸之後經曆了人情冷暖，才知曉青霄真正在意她、又值得她在意的人是誰。

……

連漪隻聽的眼睛淚光閃動，小心翼翼想要擁抱連漣，又怕自己身上藥味會被她所不喜。

“阿姊……”

她其實不在乎連漣話中到底有幾分真意，隻要，隻要她願意繼續用這份溫柔對待她。

哪怕十分真情裡有九分是假意，連漪也願意為了那最後一分真心，去赴湯蹈火。

連漣隻待到亥時就離去，連漪也不敢挽留，隻小心跟在她身後，将人送出聽雨樓，眼巴巴瞧着她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

一地碎瓊亂玉，風雪交加，連漣心中念頭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她伸手撥開雲霧，任憑衣衫風中蹁跹。

……

李道全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好。

她索性睜着眼幹瞪床角四角流蘇香囊，一角繡了繡球花、一角繡了白梅、一角繡了燈盞花……

朦胧間眼睛一閉一睜，就已到了第一日練功時辰。

外邊晨草帶霜寒，日出未起。

一路穿林繞石到了試劍台，李道全外邊衣衫已半濕。

連雨口中的試劍台便是她初來青霄時，在半山腰與青姨停留的那方圓台。

此時圓台正中已提劍站了道高挑人影，發絲衣袍在晨風中飛舞。

李道全連漣幾乎是前後腳到的。

她倆對視一眼，彼此眼下皆挂着黑圈，想也是昨夜皆未睡好。

兩人上前對連雨問好，得對方點頭。

連雨先看向李道全，将手中未開鋒長劍丢到她懷裡。

李道全擡手接住，拿在手裡比劃一二。

“母親将門派神劍贈予了你，但那把劍太兇利，在你劍道内力有所成前，還是用這把未開鋒長劍好。”

淮竹居那把長劍，連雨不提早被李道全給抛到九霄雲外去。

門中人清楚那把劍的厲害，但李道全不過十二歲年紀，往常練功借的是李青霜的軟劍，小時又見過李青霜用那把劍的厲害。

私以為天下再好的劍也沒李青霜的劍威風，再厲害的劍法也沒碧落劍法厲害。

此時連雨不清楚她底細，隻讓她用未開鋒劍練手，李道全也并無異議。

“至于小五，”連雨怕連漣因她之後區别對待會心中多想，索性今日一并說清。

“我過去常與師姐傳信，知曉你的天賦并不在劍道上，是以隻教你門中師妹皆會的基礎劍招，以用作你以後防身。”

“至于你今後所習，以藥王谷醫毒之術為主，李習書為藥王谷傳道者，你在我這的早課下後，日暮時去尋李習書便是。”

藥王谷并不同于其他門派，忌諱旁人學去自家技藝。

恰恰相反，秉持着醫者濟世愈人的門規，谷中人很贊成自家獨門醫術在江湖上流傳。

也好叫因病痛折磨的人無需等待藥王谷真傳來到，隻身邊有學得幾分谷中醫術的就能施以援手。

此等大舉，深受江湖人所稱贊。

李道全隻聽着連雨的話對那位李習書不明覺厲，連漣卻更意外那個瞧着如同高嶺之花，凜然不可侵犯的李弱竹李習書，居然不僅僅是青霄的座上賓。

她不僅得連華宵親口認定滿腹詩書才氣，還是藥王谷傳道者。

傳道者身份，往往隻有通過了門中嚴苛結業考核後才會被授予，代表着某人已經醫術/劍道或别的種種大成，可以去“傳道授業”，在外獨當一面。

自己跟着她學習醫術種種，絕不會比在桃花島時跟随李青霜學藝差，甚至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