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半晌,連漣終究是沒有拿話再刺她。
“李習書的課你都敢逃。”
她低聲嘟哝,從随身袋子裡拿出藥粉紗布熟練為李道全包紮傷口。
這是自李道全那日大比受傷後連漣便有的習慣,随身帶着各類藥物與包紮繃帶,沒想到這麼快便派上用場。
李道全安靜伸出手方便她包紮,連漣手指靈巧打了個蝴蝶結,滿意退開。
“好了!”
一堆書卷丢在李道全面前,連漣指着那些書卷道:“這些都是李習書給你布置的課業——對了,大姐姐說從明日起我們便和其她師姐妹們一同上文課,你的武術換作二姐姐教你了……”
二姐姐,連晴?
連漣同情看她一眼:“二姐姐可嚴格了,連漪可沒少在她手下吃苦頭。”
“那你呢?”
李道全安靜望着她,觸及她目光連漣一愣。
“我自然是和她們一起上李習書的文課,空閑又找習書學些醫術毒術。”
李道全點點頭,手指撚着地上花瓣不再言語。
門派大比已經結束了幾月,自那日聽聞陳秀死訊起李道全一連幾月都異常安靜,話也不說,飯也不太愛吃,安靜到好似變了個人。
連漣不太習慣,但也曉得親人離去難過實屬人之常情。既然她不願意說話,那自己活潑些多逗逗她就是。
她相信不管時間多久,隻要兩個人願意彼此相伴,總能互相走離苦痛,去往歡欣。
身後梨花樹新芽吐露,梨花落盡又是幾載春秋,花樹換了幾番新裝,底下閑坐孩童随它枝丫抽條,一點點到了另一場花季。
一晃五年。
花覆如雪,遮擋住樹上人身影。
連漣剛過完十七歲生辰,正四處尋不知跑哪裡去的李道全。
她這幾年身形都長開,加上天賦異禀劍法高超,是越來越受師妹們歡迎了。
方才慶賀生辰的小宴上隻是一露面就引得人流攢動,惹得連漣不得不與她另約了見面時間。
隻是李道全方才跑得太快,時間定了地點倒忘說了,連漣隻憑借對她的了解一路尋來這裡。
“奇怪……”
樹下無人,連個腳印都沒有。
連漣困惑四周轉悠,确認樹後也沒有藏人,“難道不在這裡?”
響應她話語一般,明明無風驚擾,梨花樹偏偏紛紛揚揚落了一地雪花,連漣滿身也招惹不少。
她抖落一身花瓣佯裝離開,餘光瞥見某個悄悄爬下樹來的人影,當即喝道:“李道全!”
對方身形一抖,身子輕巧一翻又回到了樹上,連漣仰頭望着樹上某個不着調師姐,叉腰指着身旁:“你下來!”
李道全搖頭,劍柄拍拍周身花枝又給連漣下了場春日雪。
搖頭躲開花瓣,偏巧還是有幾片挂在眼睫,半落不落。
從李道全視角看去,隻覺得連漣如水眼眸都是由梨花凝成,一汪秋水中靜靜落了一點雪。
隻不過那秋水此刻波瀾起伏,眉目下壓,已染上三分怒氣。
“大好的日子生什麼氣?”
她語調頗有些吊兒郎當,青蔥面容倒映着滿樹梨花,一片春光明媚當真是少年意氣風發,俊俏好看得緊。
看得連漣心尖又是一股無名火。
就是靠着這幅皮相才迷惑了青霄師妹們,讓她們為她馬首是瞻!
朝人伸出手,連漣毫不客氣:“我的生辰禮呢?”
“方才我不是給你了嗎?”
她笑着從樹上一個翻身輕盈落下,雙腳安穩踩在滿地柔軟花瓣上。
“誰要你比試第一的寶劍——哪有人像你一樣,給人生辰送刀劍的?”
連漣不滿追在她身後,脫開幾許青澀的面容嬌蠻,也隻在李道全面前露出幾分本心。
突然一個回頭,李道全将手中物事往連漣面前一晃,對方剛升騰起來的怒火一刹那消了大半。
“好漂亮!”
她下意識伸手捉住那串晶瑩,握在手掌仔細把玩。
那是一串系了各色異石的手鍊,每一顆都是獨一無二,拿紅線系在最中的那枚是塊粉色桃花玉,精心雕琢成了桃花綻蕊模樣。
“花了很長時間吧?”
李道全為連漣系在右手腕上,連漣愛惜翻看着,細白手腕襯着那條手鍊說不出的好看。
“我前幾個月跟晴師傅和連漪一起下山曆練,那邊臨海很流行手工制作這種石頭手鍊,送作人祈福……不同玉石經過海水沙石打磨,都是世間再尋不到的獨一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