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飄飄蕩蕩的心,在見到她的一刻,終是塵埃落定。
“梅花開了。”
千言萬語,終究隻化為了這一句。
四宜堂的梅花開了,他看着怒放的綠萼梅,腦海中首先想到的便是她。
盡管她狠心,無情,這些天跟沒事人一樣,如常地過着日子,他卻無論如何都恨不起來。
就如在祭天時的莊重肅穆中,在冬至宮宴的熱鬧歡慶中,他随着康熙起起跪跪,與太子兄弟們說着話,表面看似尋常。
無人知曉,他心那裡缺了一道口子,孤寂得令人發狂。
谷雨恍惚了下,胤禛的話沒頭沒尾,她回過神福身請安:“爺怎地來了?”
“梅花開了,我給你送一枝來。”胤禛拿起一枝梅花,遞到谷雨面前。
谷雨這才發現胤禛手上的梅花,小小的一枝梅花,花骨朵含苞欲放,湊到面前,依稀能聞到凜冽的香氣。
“多謝爺。”谷雨接過梅花拿在手中,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他說以後一别兩寬,雪夜又給她送花來.....
“你可會畫九?”胤禛問道。
“奴婢做了寫九的本子,與小冬一人一本。”谷雨如實答道。
原來她已經做好,胤禛陣陣難受,他畫的消寒圖,就再也拿不出來。
時辰已不早,她要歇息了。雖萬般不舍,胤禛還是道:“你早些歇息。”
谷雨應了聲,送胤禛出門。門外積了一層厚厚的雪,胤禛的鬥篷被寒風吹得飛揚起來。他站在廊檐下回過頭,深深凝視着她,片刻後,轉身大步離去。
回到卧房,谷雨從多寶閣取了一隻小花瓶插進去,放在炕頭幾上。
一整夜,谷雨鼻尖仿佛都萦繞着幽香氣息。翌日早上起來,青蘭給谷雨準備了鹿皮靴子,道:“姑娘,雪下得厚,仔細腳凍着。”
胤禛拿來的衣衫鞋履,金銀珠寶,谷雨全都沒動過。她盯着精緻的鹿皮靴子,還是穿了原來的半舊布鞋。
小院的雪二福已經清掃過,胡同卻無人清理,踩上去雪快沒過腳背。谷雨盡量踩着雪上的腳印走。
雪停了,隻風大得很,嗚嗚地在胡同裡卷過。谷雨拉着風帽遮擋,一不小心腳下打滑,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身上穿得厚倒不疼,就是左手在牆上被劃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谷雨深吸一口氣,拿幹淨帕子擦掉髒污,拍了拍身上的雪,繼續往前走去。
到了茶水房,善德額圖森袖手打着哆嗦也到了。茶水房冷,谷雨開始升茶爐,兩人忙着灑掃。
爐子的炭燃了,谷雨将窗棂開了一小條縫隙通氣,伸手烤着冰冷的手。
善德額圖森也守在另一隻茶爐邊烤火,等着茶壺的水沸騰。沒一會,門被推開,蘇培盛喘着氣出現在門口,臉上堆滿笑道:“姑娘可忙着,請你随我來一趟。”
谷雨起身走了過去,問道:“蘇谙達有何事?”
蘇培盛飛快瞄了眼谷雨,道:“爺生了病,四宜堂伺候的人都粗手粗腳,爺嫌棄他們,不要他們在身邊伺候。年底事情多,離不得爺,爺這病拖不得,得趕緊好起來才行呐。我想着姑娘心細,想着姑娘前去伺候些時日。茶水房這邊姑娘放心,我已與常明知會過了。”
想着胤禛昨夜下雪時離開的身影,谷雨估摸着他是酒後受了寒。她沉默了下,跟着蘇培盛來到四宜堂。
自從到啟祥堂當差之後,谷雨就再也沒來過這裡,四周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庭院中的綠萼梅映入眼簾,香氣被院中萦繞的藥味掩蓋了下去。
兩個小蘇拉守在廊檐下熬藥,見蘇培盛過來,道:“蘇爺爺,藥快好了。”
蘇培盛包了布巾,上前揭過藥罐看了看,将藥倒進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