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青色被遞在眼前,劍穗細膩柔軟,絲線被編織成緊密的花紋,像是一朵盛開的花,花瓣層層堆疊起來,下方散開的穗子長短也是錯落有緻。
郁秋冥接過,指尖摩挲着劍穗。
江清野道:“同行時她便整日學着編劍穗,挑來挑去選了青綠色,她說希望那個人能像他一樣自由活着。”
他盯着劍穗,想起了不少往事。
都說睹物思人,以前江清野會對這些嗤之以鼻,現在卻是不敢将它拿出來了。
意外的相遇,慌張的結束。
那時的郁秋芷是真的快活自由,沒有修煉天賦,也無需專于朝政。遊山玩水,好不快活。
而編劍穗的起因還是一日她瞧見江清野拔劍時上面挂着白色劍穗,心思一動,便問他:“南清野,這劍穗可是你編的?”
江清野笑笑,算是默認了。
之後她便讓江清野幫忙教她編劍穗。
當時江清野并未告訴她真正的名字,兩人的相遇也不過一場意外,起初是他遭人追殺而身受重傷,深夜翻進一處破茅草屋。
因為那屋子實在是太破了,破到江清野以為不會有人住,便直接進去了,沒想到卻吵醒了恰巧留宿在此的郁秋芷。
雖為郁氏皇族,但郁秋芷平日便是節省的主,遊曆時也是能省則省,一身白布衫,頭發用一支木簪随意挽起,杵在門前顯得格外單薄。
她撩起破席挂着的‘門’,剛翻過竹籬笆的江清野便将劍橫在她脖頸,冷聲道:“别動。”
郁秋芷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她絲毫不慌,淡淡道:“在下一介凡人,這位公子大可不必擔心我會做什麼。”
江清野一瞧,果真是個凡人,但也并未放松多少。
可凡人又如何,大陸凡人亦是不少,煉體者亦能高居人上。
他架着劍,讓郁秋芷帶他進去,屋子破得不像話,舊木桌上燃着蠟,燭光跳動,卻不如坡屋頂漏下的月光亮。
看到他滿身的傷,郁秋芷擰着眉有些不快。但礙于脖頸上的劍,耐着聲道:“你再不上藥怕是要暈過去了。”
恰好她懂些藥理,且又因長時間跋涉的緣故,身上備有不少自己采的止血藥草什麼的。
如果上個藥就能把人送走,那倒也不是不行。
江清野清楚自己的傷勢,眼下他也隻能相信這麼凡人,他收了劍,環視一圈後坐在了唯一一處能坐的破木闆上,一雙眼緊盯着她,自己扯開了衣裳。
前後交錯的劍痕和舊傷一齊映入眼,郁秋芷難得有了大的情緒波動,她道:“你這傷,我這些止血草怕是也沒什麼用。”
“你上藥便可。”江清野閉上眼。
郁秋芷無法,她将那幾株小得可憐的止血草全部放在了破碗裡搗碎了,又将江清野的衣衫扯開些,白花花一片,血痕就顯得更猙獰了。
她端起破碗,兩指分出些碎草葉子一點一點輕壓上他的傷口,剛放上去就覺得手下的肌肉突然僵住,她一頓,不解道:“很疼嗎?”
江清野深吸一口氣,悶着聲道:“别說話,上藥。”
郁秋芷前前後後忙活了半個時辰才上完了藥。她又将自己多出來的一身白衫給他,“你若是不介意便換這身吧。”
江清野道了謝,也不挑剔便換上了。
郁秋芷身量并不小,但這身衣裳對江清野這麼個男人來說還是有些小了。
她坐在破木闆上,兩人之間的氣氛比剛才緩和了不少。
郁秋芷狀似随意道:“敢問這位公子大名?”
江清野一愣,默了半響才道:“南清野。”
郁秋芷垂眸,四宗有名的修士中她未曾聽過這麼個名字,或是什麼不起眼的小修吧。
江清野将染血的那身衣服燒掉,現在身上沒有什麼值錢物件,便問道:“姑娘芳名?日後在下也好報答。”
郁秋芷一笑,答道:“秋芷。”
*
江清野收回思緒,見郁秋澤也盯着劍穗發愣,又往前遞了幾分。
他緩緩接過,低聲道:“長姐說過要送我劍穗,沒想到最後還是交由别人轉贈。”
“她也想親自給你的。”江清野苦笑道:“郁氏被屠事發突然,她臨别前将劍穗交給我說若是遇到個和他長得相像的少年就交給他。”
那時他不知郁秋芷是郁氏皇族的人,隻以為家中有急事便要匆忙離開,後來遲遲未等到她的消息便去查了一番,不過為時已晚。
“蘇郁不是你本名吧?”江清野問道。
郁秋冥點頭,他将劍穗小心翼翼挂在漱玉上,“郁秋冥。”
江清野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語,“郁家把你們藏的太好了。”
如果他能早點知道她身份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的下場了。
“我會為他們報仇。”郁秋冥神色陰鸷,絲毫沒有平日的清冷自持。
江清野沉默,但态度早就擺明了不會放過那群人。
周圍已經沒人了,走的走,散的散,兩人沉着臉對坐,氣氛冷得瘆人。
那邊的店小二走也不是,留也不想,但更不敢此時上前去提醒兩人,能在這住下的客人非富即貴,個頂個的不好惹,萬一發難下來,他一個小厮找誰說理去?
好在沒多久便有人來救場了。
蘇折映站在二樓邊上,對着下面的兩人道:“你們是打算徹夜長談?”
郁秋冥聞言,神色一斂,拿起漱玉就乖乖上樓了。
倒是江清野絲毫不動,反而意味深長地看着她,惹得她一臉莫名。
一個兩個的,莫名其妙。
待會兒就去問問小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