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拍兩散,和離…
李珩耀想,周阿幺是嫌棄他的自以為是吧。
當初,李珩耀是懷着什麼心情求一道聖旨呢。
他憐惜她。
李珩耀落下的目光盯着折子,上面詳細寫出惡奴調換了兩個人的原因:
江慕宜真正的親生母親柳姨娘,為了自己孩子有個富貴前途,買通穩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李珩耀開口,拒絕了帝王的安排。
“她之所以淪落田野,也襯得上有兒臣一份緣故,若非婚事纏身,那位姑娘,或許跟京城的每一位貴女一般,或知書達理,或活潑爛漫,或溫婉柔情。”
“終歸,她應該是個自小在寵愛内長大的金枝玉葉。”
“那又如何,莫非阿芸的緣故,工部侍郎的次女有資格嫁給你?”
皇上郁怒:“你非要娶的話,那就一起。”
“江慕宜為正妻,周阿幺為側妃,也算得上兩全其美。”
李珩耀再次搖頭,他的目光平靜,似一汪無波無瀾的湖水:
“兒臣隻會娶母後為兒臣定下婚約的那位妻子。”
見李珩耀如此堅定,皇上氣惱:“你非要娶這個目不識丁的農婦,糟踐自己嗎?”
“何來糟踐,在十五年前,我和她就已綁定在一起,”李珩耀開口,“父皇也不必為醜事遮掩…我心意已決。”
對。
周阿幺從小到大的經曆李珩耀早就翻閱過,從摻雜了慚愧的責任感,到後來的一次又一次心疼。
李珩耀第一次見她,是在江慕宜的及笄宴,明明應該衆星捧月主角的她,卻一個人蹲地,衣袖濕漉,可憐兮兮的撿掉在地上的糕點。
第二次見她。
周圍紅燭灼灼,她微擡眸,眼中一片氤氲缭繞,随即,對着他淺笑。
多可憐啊。
簡直溫順到不行,是任何人都可以欺辱的存在。
李珩耀想,對她好點吧。
可今日,他卻從周阿幺性格似一張似寫滿溫順膽怯紙上,窺探她決絕孤傲。
她要報仇,報複縱馬虐殺她養父母的兇手。
甘願與他成婚,無悔受人欺辱,僅此而已。
隻為報仇。
李珩耀他一點都不懂她。
翻滾如熱湯的不甘和心疼翻湧溢出,澆熄李珩耀的怒火,最終,隻留下深深的無力感。
李珩耀問:“你在生氣我阻攔你殺她嗎?”
周阿幺:“沒有。”
她仰首望着李珩耀,語氣平淡:“我隻是在為你考慮。我一定會殺了楚晗玥的,免得你的名聲受損,還是和我和離吧。”
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和他切割。
一點都不屑于跟他解釋。
李珩耀:“你不信任我,還敷衍我。”
周阿幺:“我沒有。”
李珩耀:“那你告訴我,你與她之間什麼仇什麼恨,為什麼殺她?”
“事情已經發生,揪着這點重要嗎?”周阿幺閉口不談,轉移話題。
李珩耀說得一點沒錯。
她堅信,唯有自己。
周阿幺相信官府,得到了什麼?
從一開始的嚴肅對待,到後來的狀告無門。
最後得到了府衙驅趕呵斥:
“大人早就查明真相,并非縱馬行兇,而是你們這群刁民,稱亂作惡,那周少爺腰間的玉佩不知被誰偷了,令一位也是,馬匹受驚,他們心善不願生事,反到你日日糾纏,怎麼,一腚銀子的賠償款不嫌少?”
兩條人命,和一腚銀子可以聯系在一起嗎?
周阿幺不知。
隻不過跟蹤之下,她發現所謂的周少爺依舊在各處橫行霸道,豪擲千金,甚至拿縱馬案譏笑:“賤民而已,死得時候倒是嚎得痛苦…”
可見一腚銀子的确太少。
周阿幺還想要——
她要他們的命,要他們血債血償。
“重要。”
“你為什麼不肯信任我一點?”萦繞在周阿幺身側桂花香往李珩耀鼻尖鑽,香得他難受。
可李珩耀偏偏自讨苦吃,緊緊握着周阿幺的手,不肯罷休。
“殺人就殺人,這點小事,你何故要跟我和離?”
周阿幺咂舌,她凝望着淡漠說出“殺人”兩字的李珩耀。
一時間,訝異他對于她殺人的淡然。
李珩耀闡明自己帶周阿幺走的行為:“你不能在皇宮殺人。”
他并不在在意周阿幺殺人,更不在意她殺什麼人,他願意做他的靠山,并為她掃尾。
隻可惜,她選擇皇後舉辦的賞荷宴,偷偷殺人——
是錯誤的地點和方法。
她不是在殺人,而是抗衡皇權。
任何一位帝王都不能容忍,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人,哪怕這個人罪該萬死。
“阿幺,你未曾在宮中長大,你要知道,你不能無視皇權,你要懂得遊戲規則,你可以是無意殺人,但不可能是故意殺人。”
周阿幺一時無措,她原李珩耀會對她憎惡厭棄,或者冷眼旁觀,沒想到等待她的是李珩耀做師傅,為她講解該怎麼衣角不沾髒的殺人。
“無意,故意…”周阿幺輕聲道,驟然,她眸中閃爍,想起縱馬案。
原來這就是所謂無意啊,他們就靠着無意,躲過處罰的。
“為什麼?王爺。”周阿幺歪頭,杏眼充滿了疑惑不解。
她和李珩耀的關系,因為一道聖旨所維系的,一捅就破的關系,值得他耗費精力諄諄教導,竭力維護嗎?
和李珩耀相處這段時間,周阿幺從一開始的陌生到熟悉,她也隐約摸清李珩耀的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