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阿幺無視,她現在可沒功夫搭理什麼無禮的小姐,壓在她背上李珩耀是一座雪山,昏迷似雪崩,将她埋入無盡的恐懼之中。
“客人,熱水已經放好,毛巾一系列洗漱都在矮櫃上。”
“好。”指尖落在李珩耀衣襟處,猶豫一瞬間,周阿幺生怕他倏然誤以為自己在輕薄與他,她掏出一塊邊角繡着山茶花的手帕,繞成寬條,蓋在眼前,擋住他本就阖上的眼。
做完一切,周阿幺就扯開衣襟,露出李珩耀冷白的肌膚,如玉石寒涼,凍得她手一縮,忍下萬般思緒,橫抱把隻剩中褲的他放入熱氣氤氲的浴桶。
李珩耀模樣清隽映麗,哪怕折騰到瘦成杆子,人還是漂亮的,濕漉漉的墨發蜿蜒緊貼皎白的背脊,水蔓延至他的鎖骨處,随着水波泛起漣漪。
“砰砰砰”,敲門聲響起。
“稍等。”周阿幺起身,起開水氣充足的浴桶,仍覺得臉上濕哒哒的。
開門,焦急不耐的店小二一愣,他擡手,指了指周阿幺的臉,尬笑:“客官,你流鼻血了!”
“流鼻血?”周阿幺眼瞳收縮,她迅速擡袖捂住鼻,遮掩着心中見不得光的欲望。
她低頭心虛解釋:“上火了…”
“哦,真是吓我一跳,”店小二舉着托盤送來三菜一粥,他黝黑的臉含笑:“剛做好,快趁熱吃。”
周阿幺擡手接過放在圓桌,食物品相一般,可幾日都在啃粗糧,看着冒着熱氣的食物,她饞到不行。
饞嘴間轉頭,周阿幺就看緩慢睜眼的李珩耀。
他趴在浴桶邊,骨節分明的指尖扯下手帕一角,半露不露的透出一雙被熱氣融化,如春水含情的眼眸。
嘴角掠過一絲笑意,嗓音纏綿悱恻如蜜:
“阿幺。”
曾經積雲海生活過一段時間的王婆婆,總會跟他們這群喜歡在溪邊,河邊趟水遊泳的小孩,講一個鬼魅驚悚故事。
傳聞大海有一妖物,最喜食人。
偏生得人身魚尾,為不現形吓跑人類,它們會将魚尾藏匿于礁石後,大海中,隻露出上半身豔麗的模樣,來引誘路邊的行人,甘願走進大海。
幼年周阿幺最嗤之以鼻,心想,怎麼會有美到甘願去死的模樣。
如今,周阿幺望着李珩耀,情不自禁奔向他。
“李珩耀,你好點了嗎?”
“阿幺,”熱氣騰騰将李珩耀白冷的指尖染上一抹粉紅,他撚着從自己臉上扯下的手帕,輕輕擦去周阿幺的血,“怎麼流鼻血了?難道是人參歸元丸太補。”
不是的。
周阿幺莫名也被熱氣浸染,她臉頰绯紅,心知不是那個什麼藥丸的原因。
是她起了歹念。
可她怎麼能,怎麼敢吐露自己那顆的無恥龌蹉之心。
周阿幺任由李珩耀自我譴責,不要臉的把流鼻血的錯都推到他身上:“小事而已,而且那個藥丸酸酸甜甜挺好吃的。”
“都怪我,腦子昏了,胡亂給你吃什麼補藥…”李珩耀擰眉慚愧。
“沒事的,李珩耀,”周阿幺笑得真誠,毫無痕迹地轉移話題,“我把幹淨的衣裳給你拿過來,我點了粥和小菜,我們倆終于可以不用啃大餅了。”
真是心善又容易滿足的小貓。
笑彎彎的眼眸,墜滿閃耀星光,李珩耀突然覺得自己何德何能。
“阿幺,為什麼?”
他薄唇輕啟:“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為…”周阿幺卡殼。
曾經,周阿幺也問過李珩耀這個問題,李珩耀說因為他們是夫妻。
而然,如今沒了這層關系的他們,周阿幺道:“是因為你對我好,所以我也要對你好。”
是啊。
周阿幺報答恩情的方式從來就是這般,對他的養父母,對他,别無二緻,對待任何一個幫助過她的人,都揣着一顆真心奉上。
李珩耀低垂苦笑。
虛弱穿好衣服,李珩耀喚周阿幺進房間,兩人坐到圓桌,飯菜已冷,李珩耀本身沒什麼胃口,更不想麻煩周阿幺忙前忙後喊店小二熱菜,遂借口想休息就上了床。
李珩耀不吃,周阿幺一人也沒意思,她捏着筷子挑菜,半天喂不到嘴巴,滿腦子都是李珩耀。
為顯得自己不是跟屁蟲,煎熬了半刻鐘,周阿幺方姗姗來遲,她坐在床邊,掏出擠壓到碎渣的桂花糕,挑出稍微完整的一塊,遞給李珩耀。
“稍微吃一點,要不然等金雲看到我把你照顧到瘦骨嶙峋,還不罵我。”
“金雲不敢。”
周阿幺:“面上不敢,心裡定然要罵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