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國慶節,舉國歡慶。喜得八天小假期的人們要麼宅在家裡睡懶覺,要麼被堵在各條通往景區的路上。
整個世界的節奏都慢了下來。
龍城第一人民醫院卻嚴陣以待,所有科室醫護人員全部在崗,應對因假日出行造成的各種傷患。
神外主任醫師蘇桓語自從進了手術室,就沒出來過。又一台持續186分鐘的顱骨缺損修補結束後,蘇主任終于等到了接班醫師白荻。
白荻是蘇桓語的師姐,自規培起就對這位小師弟格外照顧。兩個人不僅心細手穩,還都長得出挑打眼,被并稱為腦外科的金童玉女。
正是清晨時分,這對身着深綠色刷手服的金童玉女并肩站在水池前刷着手,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白荻一雙杏眼裡爬滿了瘆人的紅血絲,看起來比剛下手術台的蘇桓語還累。
蘇桓語邊洗手,邊擡眸看着鏡子裡的白荻問:“沒休息?”
“嗯。”白荻利落沖洗掉胳膊上的泡沫,說:“急診那邊收了個大人物。車禍折了幾根骨頭。手術完又做了一堆檢查,好在腦袋沒啥事兒,輕微腦震蕩。這會兒送普通病房了。對了,那個大人物名叫……”
“你在急診守了一晚上,肯定累。”蘇桓語對大人物沒有好奇心,聽到病人沒事兒,便放了心。他仰着脖子活動着肩頸,打斷白荻說:“這台手術還是我來,你先去睡會兒。”
“我可不敢讓你這已經站了三個大夜的人替。”白荻舉着手笑了一下,說:“年輕也不能這麼熬,就算睡不着也去躺會兒。”
蘇主任有個讓絕大部分同行都理解不能的毛病,那就是習慣性失眠。
就算再累,他也很難睡着。
但失眠是一回事,打起十分精力連軸上手術是另一回事。
這次,蘇桓語沒有堅持,他知道白荻的實力,也實在有點累,便在刷手台邊的紙盒架上拽了張擦手紙,擦擦手笑着對白荻說:“那師姐加油,晚上我來替你。”
“嗯。”白荻從鏡子裡看了蘇桓語一眼,囑咐說:“值班室有早班護士帶的早飯,你吃了再睡。”
話音剛落,刷手間感應門“滴”的一聲,開了。
身着白色制服的小護士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看着白荻和蘇桓語問:“哪位主任有時間,跟我去一趟住院部。”
白荻與蘇桓語對視一眼,無奈笑了一下。看來今兒他倆是誰都沒有睡覺的命了。
“好。”蘇桓語應了護士,把濕透的擦手紙扔進垃圾桶,從門口衣架上拿了件白大褂,回頭對白荻說:“我走了啊。”
白荻點了點頭,笑着說:“加油。”
看着感應門關閉,白荻若有所思的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轉身進入手術室。
手術室大門一關,所有醫護眼睛都緊盯病人及儀器,再沒多餘的心思。
手術室外,正是清晨換班時間,走廊裡滿是行色匆匆的醫生和護士,夾雜着聲色各異的病人家屬,亂哄哄的,不方便交談。
小護士很有經驗,她帶着蘇桓語遊刃有餘地穿過人群。直到進了醫護專用電梯,才喘着氣給蘇主任介紹病人情況。
小護士言簡意赅:“病人昨夜23點因車禍入院,多處開放性骨折。輕微腦震蕩。多科室聯合手術,今晨5點送往住院部,5點40蘇醒。醒來後神經高度緊張,不讓醫護人員靠近。住院醫師考慮病人腦部有其他損傷,請您過去會診。”
蘇桓語靠着電梯壁,看了眼護士的胸牌,慢悠悠的說:“佟念護士,我有個問題。”
小護士皺了下眉,問:“您說。”
“我是神外醫生。”蘇桓語指指自己的胸牌,歎了口氣:“病人這種情況,按照規程,應該找神内醫生會診。”
“嗯。”電梯到站,護士佟念按開電梯,等蘇桓語先出,才緊步跟上,說:“已經有護士去請神内醫了。為防萬一,領導交代讓把神外醫也請來。”
蘇桓語皺着眉頭,心中有了推論——這位輕微腦震蕩的大人物,應該與白荻口中那位是同一個。
他先松了口氣。
白荻看過的病人,應該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他看着滿臉焦急的小護士,推測現在院領導火急火燎的叫他們來這一趟,是為了安病人家屬的心。
在醫院待久了,就明白所謂的人人平等不過是句空話。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這人物的大小就體現出來了。
像這種所謂的“大人物”,莫說他們院的主任醫師,就算是把全國的主任醫師都叫來也不新鮮。
想到這裡,蘇桓語腳步一頓,問佟念:“病人是本地人還是?”
要是本地人還能安分點兒,要是外地人,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折騰轉院,到時候一堆事兒。
“一個新銳導演,國外回來的。”佟念邊跑邊說:“來參加平堯電影節,車禍後就近送來了龍城。蘇主任,這邊。”
蘇桓語邁開長腿跟上佟念,心裡暗歎了一聲“麻煩”:原來是社會名流,難怪院裡重視。
住院部病房多,走廊彎彎繞繞跟迷宮似的。如今到處擁擠着換班的醫生護士和病人家屬,嘈雜的讓人分不清方向。
蘇桓語跟着佟念穿過忙碌的護士站,抵達某條走廊深處一個門扉緊閉的病房。
此時,病房門外已經站了好幾位不同科室的醫生,大家都不說話,眉眼之間積蓄着滿滿的疲倦和無奈。
胸外主任高柴與蘇桓語私交甚笃,他原本正靠着牆刷手機,聽到腳步聲一擡頭,便見到了眉頭緊皺的蘇桓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