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桓語沒有動。
雖然熟悉了許多,他還是不習慣去方家吃飯。他猶豫着,其實現在繼續留在東房,他并不會好受多少。
“走呀,奶奶包了錢。”方疏棠扯了下蘇桓語的胳膊,說:“要是吃到的話,明年會有好運氣的!走吧走吧。”
這一次,蘇桓語順了方疏棠的力道。
他踏出房門,轉身将黑暗及鼾聲關在了門裡。随方疏棠一同去了後院。
北房電視開着,喜氣洋洋的音樂聲充盈室内,歡快但不吵鬧。那張靠南牆放置的小飯桌被挪在了廳堂中央,滿滿當當的放置了一桌好菜。
方疏棠一進門就說:“奶,蘇叔睡覺呢,他的餃子先不煮哈。”
“好呀,好。”方奶奶笑着說:“那小語先吃,等你爸醒了再給他帶回去。”
“嗯。”蘇桓語跟在方疏棠身後,被安置在了正對電視的位置。
他們看着春晚吃晚飯,一起笑着,偶爾說兩句話。沒有人刻意關照蘇桓語,就像他本來就是這家裡的一份子是的。
不知道是不是春晚節目歡快的原因,這頓飯遠沒有蘇桓語想象中的尴尬。
奇怪的是,他和方疏棠同時吃到了有硬币的餃子。
蘇桓語看着碟子裡的銀色錢币,愣愣的問:“不是隻包一枚麼。”
“嘿嘿,怎麼還嫌好運多呢。”方疏棠笑着說:“我讓奶奶包了許多呢,再吃點,咱們比誰吃出的硬币多!”
說着,又往蘇桓語碗裡夾了一個餃子。
蘇桓語:“……”
怎麼還能這樣。
蘇奶奶笑着說:“小語别聽他的。吃飽了就不吃哈,别撐着。”
“嗯,好。”蘇桓語看着碗裡白白胖胖的餃子,最終還是夾起來,咬了下去。
運氣不錯,又一個硬币。
最後,每人都吃到了硬币。
吃完晚飯,大家又一起去前院放了煙花。
方爺爺給大家都準備了紅包,除了方疏棠和蘇桓語,還有季路和季亭的。
紅包不厚,但這一次,蘇桓語在漫天花火中,切切實實體驗到了蘇桓語口中那份“開心”。
原來,收到裝載着關切與期盼的紅包,真的會讓人開心。
放完煙花,已過了半夜。
東房依然沒有開燈,這意味着蘇父仍沉浸在夢境中,沒有聽到窗外喧嚣的鞭炮和笑語。
蘇桓語心裡的開心沉了底。他在不屬于他的溫暖裡流連太久,該回去了。
方疏棠卻拉着蘇桓語的手說:“别回去了,今晚陪我守歲吧。”
蘇桓語:“……。”
“走吧走吧。”方疏棠拉着蘇桓語往後院走,邊走邊說:“爺爺奶奶要睡覺,我一個人太沒意思了,你就陪陪我吧。”
月洞門上的燈光依次照過方疏棠和蘇桓語,看着被人緊緊握在掌中的手,蘇桓語那份沉在心底的開心終于落地,開出了花。
正在準備甜湯的方奶奶見到重新歸來的蘇桓語,笑着說:“你們先上去玩兒吧,一會兒湯好了奶奶給你們送上去。”
“奶,記得弄份鹹湯。”方疏棠說:“小語不愛喝甜的。”
“在竈上呢。”方奶奶笑着說:“一會兒就好。”
蘇桓語匆忙道了聲“謝”,便被方疏棠拉着上了樓,一直到了床前才被放開。
方疏棠開了燈,從床上拿了兩個靠枕,引着蘇桓語到床旁的落地窗前坐着。
蘇桓語居住的二層是一方面積不大的閣樓,房間裡隻有這一扇方形的落地窗。坐在窗前,能看到古城中央的珑興寶塔。
寶塔今夜挂滿了紅色燈籠,在滿城的煙火中少了幾分古樸肅穆,透出鮮活與生動。
方疏棠坐在靠墊上,看着寶塔問:“你登過塔麼?”
“沒。”蘇桓語實話實說:“我之前住在新城。”
“我都沒去過新城,在新城能看到塔麼?”方疏棠又問。
蘇桓語答:“不能。”
“我登過一次,爺爺帶我去的。”方疏棠說:“站在塔頂,能看到整個兒古城。美極了。”
蘇桓語看着寶塔,“哦”了一聲,以做回應。
他們之間相處一直是這樣的,方疏棠說,他聽。
反正他不善于問問題,這樣正好。
方疏棠轉眸看着蘇桓語,眼睛裡映着古塔的光:“改天咱們一起去吧。真的可美。”
“嗯。”蘇桓語應了一聲,說:“好。”
“你真好,我說什麼你都答應。”方疏棠笑了一下,又去看塔,眼裡含着滿足的笑意:“小語,除夕快樂。”
“除夕快樂。”蘇桓語轉眸去看方疏棠,猶豫了片刻,還是從懷裡摸出一個包裝略有破損的盒子,遞過去:“這個送你。”
方疏棠接過盒子,眼裡的驚喜撞得蘇桓語心跳得厲害。
這支自動鉛筆在他書包底部躺了太久,不知道方疏棠還喜不喜歡。
他盯着塔尖,不敢再看方疏棠。
附近正好有人點了煙花,紫黃色的巨大煙火盛開在蘇桓語眼底。然後,他被人輕輕抱了一下。
耳畔的聲音帶着方疏棠溫熱的氣息:“謝謝你,小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