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桓語擡頭愣愣看了方疏棠一眼,然後匆忙移開目光,問:“怎麼了?”
“我問你呢。”方疏棠靠着胡同陰冷的牆面,伸手在蘇桓語面前晃了晃:“從剛才開始你就心不在焉的,想什麼呢?”
“沒什麼。”蘇桓語尴尬的輕咳了一聲,伸手把方疏棠往懷裡攬了攬:“别靠牆上,冷。”
“小語,有什麼話你都可以跟我說。”方疏棠扶着蘇桓語的胳膊往前挪了一步:“咱們是朋友。”
“我知道。”蘇桓語攬着方疏棠的肩膀,也往前挪了一步。
其實他剛才邁出房門,被秋夜的涼風一吹,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旖旎畫面就散了個一幹二淨。
他這一路也确實沒有聽方疏棠說話,因為他在思考更多的事情。
他和方疏棠之前讨論過關于“心動”的話題,那時候他以為自己單純害怕失去方疏棠這個朋友,所以才霸道的不願讓方疏棠對别人心動。
可是看了今天的漫畫書,他突然意識到另一種可能性。
他的那份抗拒,也許不是因為害怕失去,而是因為——不知什麼時候,他竟然對方疏棠動了心。
可是……蘇桓語拿不準,這樣的心動,是書裡所謂的“愛情”麼?
他跟着方疏棠讀過許多書,也跟着季路看過幾場電影。知曉愛情是發生在男女之間的一種非彼此不可的美好感情。
沒有人告訴他,男生與男生之間那種非彼此不可的感情該如何定義。
況且,隻是他非方疏棠不可,方疏棠對他完全不是如此。那他又該如何自處?
他要向書裡的告白者一樣,主動表明自己的心意麼?
不,他不敢。
書裡的故事是虛構的,不論結局是否圓滿,都不是現實。
在現實世界中,是沒有如果的。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再也回不了頭。
這一瞬間,他想起了方疏棠曾經向他描述喜歡的女生的模樣,所以,蘇桓語心酸又清晰的意識到,方疏棠喜歡的是女生。
他幾乎可以确認,若是他敢“告白”,必定會永遠失去方疏棠。
于是,來不及理清自己心緒的蘇桓語迅速在“愛情”和“友情”之間做了選擇。
邏輯很簡單。
方疏棠說過,他們永遠是朋友。
隻要他們是朋友,方疏棠就不會離開他。
于是,蘇桓語習慣性的将陰暗心思埋進心底,隻挑能擺在台面上的事兒說:“抱歉啊,我在想剛才看的那本漫畫。你再說一遍吧。”
“漫畫?”方疏棠饒有興緻的問:“什麼漫畫讓你這麼入神,給我講講呗。”
“關于夢想的。”蘇桓語挑着第一本漫畫書的内容說:“我看到有人把籃球當做夢想,每天就打球,幾乎不學習。
縱然如此,他們也取得了世人眼中所謂的‘成功’。
我在想,這種事要放在咱們身上肯定行不通。
誰要是敢不學習去打球,老師第一個不同意。”
“這确實是一個問題。”方疏棠表示認可:“這種情況在大城市可能還好點兒,在咱們這種小縣城,老師和家長都很傳統。
學習成績是他們眼裡唯一的成功标準。”
這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廁所。廁所台階很高,就算腿腳正常,邁一步都費勁。
蘇桓語俯身抱起方疏棠,将人抱進廁所,放在地上,看着方疏棠站穩之後,便主動背過了身。
以前兩個人來上廁所,都是一個人在裡面,一個人在外面等。方疏棠腳傷了之後,蘇桓語都會在裡面全程扶着他,怕他摔倒。
以前心裡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心思,現在就算是在夜裡,看不真切,蘇桓語也還是主動避了嫌。
看到蘇桓語的動作,方疏棠笑了一下,打趣道:“又不是沒看過,你躲什麼?”
“快點吧。”蘇桓語幹巴巴的說。
等方疏棠解決完,蘇桓語先把方疏棠抱出去,放在胡同口,才自己返回去。
“把我放這麼遠幹什麼?”方疏棠朝蘇桓語喊:“你不對勁啊小語,你是怕我看你麼?!”
蘇桓語在廁所裡喊:“閉嘴!”
方疏棠又不知死活的喊:“你不會是要幹什麼‘壞事’吧?”
初中生理課上已經對身體發育的相關知識進行過科普,平日裡男生之間也總拿這事兒打趣。
方疏棠很注重禮節,以往是不說這些的。今天見蘇桓語行動這麼反常,才拿這事兒出來開玩笑。
哪成想一罐油徑直潑到了火苗上。
之前看漫畫時身體起的反應原本已經徹底平複了,此刻被方疏棠一提,那些畫面又生動浮現在蘇桓語眼前。
他暗罵一聲,使勁兒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将那些畫面驅逐出去。
蘇桓語黑着臉走出廁所,像來時一樣扶着方疏棠往回走。
方疏棠已經接着之前的話題開始聊:“這種現象應該是暫時的。等到咱們這一代人長大,教育下一代的方式會更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