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桓語翻了身仰面躺着,看着古老的木質雕花床圍出神。
心裡把季路翻過來覆過去好生問候了一遍,聊什麼不好,非要聊志願、感情,事事關乎他和小棠的未來。
蘇桓語打定主意,下次季路再打電話回來,他要讓其少管閑事。
這時候,方疏棠低聲問了他一句:“小語,睡了麼。”
“沒呢。”蘇桓語答。
“我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你。”方疏棠含着笑問:“長這麼大,你喜歡過誰麼?”
以前總是蘇桓語追着方疏棠問這個問題,沒想到,他也有被方疏棠反問的一天。
蘇桓語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随即很快說:“你放心,讀大學之前我不會挑明的。”
“還真有啊。”方疏棠被挑起了興緻,追問:“誰啊。”
“保密。”蘇桓語翻了身背對方疏棠:“等上了大學再告訴你。”
“跟我還保密呢。”方疏棠抱着被子往蘇桓語身邊挪了挪,枕在蘇桓語枕頭上,問:“說說呗,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能讓我們小語動心。”
方疏棠的呼吸落在蘇桓語的頸間,又熱又癢,他腦中迅速閃過幾絲旖念。
蘇桓語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往牆根挪了挪,悶聲說:“睡吧,明兒砍樹。”
蘇桓語不想說,方疏棠也不勉強。
他把被子往蘇桓語身上搭了搭,說:“睡吧。”
進入高中後,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在睡前聊天了。
這一晚聊的事,件件都直戳蘇桓語那顆見不得人的心,于是他做了一個一波三折的夢。
夢裡,方疏棠主動放棄了學醫,堅持要去學季路口中的計算機。
蘇桓語緊跟着他改了志願表,哪知方疏棠是騙他的。最後方疏棠去讀了醫學院,而他被一所科技大學錄取。
他們雖然在同一座城市,但很少有時間見面。
好不容易熬到第一學期結束,方疏棠居然學習季路勤工儉學,不回家過年。
蘇桓語幹脆也陪着他們一起打工。
除夕夜,他去方疏棠宿舍陪他守歲,結果遇到了盛裝打扮的苗昂和林琳。
他們一起喝了許多酒,在零點鐘聲敲響之時,苗昂和林琳居然同時向方疏棠告白。
兩位紅着臉的美麗女生目光灼灼的看着方疏棠,都在等一個答案。
蘇桓語看不了那個場面,直接起身告辭。
他捧着一顆七零八碎的心,一個人頂着冬夜冷冽的寒風朝自己學校走。
寒風呼嘯着卷入他的身體,幾乎要把骨頭都凍住了。
就在蝕骨的絕望徹底吞噬他之前,方疏棠居然氣喘籲籲的追了過來。
然後,他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方疏棠的身體很暖,彌散在他耳邊的話更暖。
他聽到方疏棠說:“小語,我喜歡你。”
一句話,直接把蘇桓語從美夢拽回了現實。
蘇桓語睜開眼,借助透窗而入的微弱天光,他看到了那張比夢裡更清晰的臉,左眉峰處,有一抹淺淡的白痕。
方疏棠睡得正沉,不知夢到了什麼,嘴角含着一抹輕柔的笑意。
方疏棠的手正搭在他的腰間,怕他着涼似的,掌下還扣着一方薄被。
這是蘇桓語失明期間方疏棠養成的習慣。
那時候,他們每晚都緊挨在一起睡覺。
方疏棠睡覺時總會把手搭在蘇桓語的腰間,那樣不僅能及時幫他蓋被子,在蘇桓語需要的時候,也能第一時間感應到。
就比如現在,蘇桓語剛動了一下,方疏棠就随手調整了一下被子,也不管此時正是盛夏時節,将蘇桓語捂出了一身薄汗。
其實在老房子裡睡覺并不熱,睡着的時候,若是不蓋好被子甚至會覺得冷。但一醒來就不成了,動一動就會出一身汗。
蘇桓語熱極了,卻不舍得動。
他留戀這樣被方疏棠用心守護的時刻。
于是,蘇桓語目不錯睫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回憶着夢裡的場景。
夢裡方疏棠短短的一句話,就讓蘇桓語意識到那是一場虛妄夢境。
所以,就算是在夢裡,蘇桓語也不敢奢求方疏棠會喜歡他。
他從來理智,也會恪守自己的位置。
在“失去”的風險面前,他不敢冒險“更進一步”。
蘇桓語想,也許他最擅長的專業是演員。
他會扮演好方疏棠最好的朋友,以前是,以後也是。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個“演員”的職業他已經做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