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卷曲的葉片覆蓋在樹根上堆成圓錐形的小丘,預言樹徹底成了秃頂,反而和阮回印象中黑乎乎的枯萎版漸漸重疊。
接着,高大的樹像從内部被抽幹,迅速萎縮下去,粗糙的樹皮皺巴巴地團在一起,像某些生物蛻皮的産物。
預言樹聲勢浩大地掙紮了一會,還是沒能挽回坍縮加速的趨勢,歪歪扭扭地倒下,直至埋進羽毛似的葉片堆裡。
包括奧澤這個資深土著在内,三個人都是第一次見逆生長魔法,效果跟書上寫的不太一樣,但一時間竟然誰都沒去理會,而是挪動幾步靠在了一起。
因為旁邊的預言樹跟着開始“發瘋”了……
大概是圍觀了同伴從愣大一個突然隻剩下一堆葉子,大家都陷入了未知的恐慌,誰也顧不得安靜凹造型,拔起樹根就往遠了躲。奈何地下的根系太過龐大複雜,全部提起來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去,于是呈現出來的效果就是一群樹以三個人為圓心,集體往後退了十幾米,樹根像發散出去的射線,沿路留下記号。
柯唐的嘴無聲地動了動,看口型無非是一些感歎詞,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太有排面了。”
阮回并不想要這樣的排面,因為這幫慫的要死的預言樹鬧出的動靜實在太大,他都看到有玩家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了!
這輪考核是全體考生共用一個考場,他們仨能湊一塊,别人自然也能來看看熱鬧。
況且這熱鬧屬實很有意思,什麼神人能把樹給氣活,還躲窮神似的退避三舍。
阮回推了把另外兩個人,先一步跑到那堆羽毛葉邊,扒開來摸索。
這些葉子摸上去的手感和外觀差不多,松軟輕盈,随便碰兩下都會蹭一手細小的飛絮,甩都甩不掉。
奧澤和柯唐趕緊跟過來幫忙,合力制造出滿天羽毛亂飛的場面,眼睛差點被那些細得幾乎看不見的飛絮蒙住,好半天才摸幹淨底細,從泥濘的土裡搜出來一顆晶瑩剔透的梭形石頭。
是晶核。
阮回重重呼出一口氣,嘴唇嚴絲合縫地閉着,吸氣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呼吸道裡鑽進預言樹返祖遺留下來的不明碎片。
晶核在三人手裡輪番過了一遍,狀态欄安靜得很,沒有跳出來說他們完成節點——這不是他們的晶核。
“逆生長魔法有用,接下來我們得想想怎麼辨認自己的晶核。”晶核又傳到阮回手上,他瞥了眼躲在樹後猶豫不敢上前的兩個玩家。
柯唐已經相當熱情地在跟他們揮手了:“朋友!要晶核嗎!”
不遠處觀望的是一男一女兩個人,沒有藏得很用心,但是也被柯唐一驚一乍的“招呼”驚到了,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沒人才互相推搡着走過來。
奧澤鮮豔的紅瞳微微閃爍:“他們受傷了。”
遊戲裡受傷是個很抽象的概念,會有傷口,但愈合很快,隻要生命值不歸零,身體上都不會留血淋淋的口子。
阮回聞言又仔細打量了幾遍走過來的兩個人——預言樹自行退散後仍然沒有日光,設計模拟空間的魔法師可能沒想到這一層,連假月亮都沒做,還是暗得很。
阮回勉強看清了那兩個人裂了幾道的衣服,破口處的血迹已然凝固,變成暗紅,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是情侶吧。”阮回說着,有意無意地斜睨奧澤一眼,“注意分寸,萬一人家吃醋呢。”
這話頭起得莫名其妙,柯唐甩掉頭上沾的飛絮,還以為把什麼重要記憶也甩出去了,看到那兩個玩家主動擡手打招呼,跟抽風似的感慨道:“二位可真是苦命鴛鴦。”
阮回剛站起來,猛然聽聞噩耗,還微微酥麻的腿差點給柯唐跪了,想也沒想就咬牙切齒地按下他的頭。
“他從小就有病,”阮回對面露尴尬的兩個玩家說,“看到陌生人就喜歡胡說八道。”
頭頂「咖喱炒雞」的女生飛快地看一眼奧澤,再看一眼阮回,擺擺手:“沒關系,隔三差五就有人誤會,我們都習慣了,可能是長得還不夠像。”
男生的遊戲名叫「泰國菜難吃」,嘴巴一撅頭一扭,背着女生偷偷說:“都怪你,也不知道照着我長……”
「咖喱炒雞」一秒鐘變臉,轉頭的速度快到讓人幻視頸骨骨折:“你醜成這樣,我這叫趨利避害!”
罵完她迅速回頭,一臉“家醜不可外揚”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弟弟也很拿不出手。”
柯唐被推出來當外交官,新奇地看了看這對姐弟:“你們是那個……龍鳳胎?”
正常姐弟不會這麼糾結像不像,兩模兩樣很正常,多半是龍鳳胎苦于長得不一樣又年齡相仿,經常被認錯,所以才耿耿于懷。
「咖喱炒雞」低頭歎氣:“傷心事我不想再提了。”
「泰國菜難吃」又一次沒趕上姐姐怼人,氣急敗壞:“我才沒地方喊冤呢!爸媽偏心你,從出生就先把你抱出來!”
阮回有點懷疑最後那句話說的是“抱”還是“剖”,好像都很符合語境。